李桂花

　　家里还放着给儿子结婚准备的被褥

　　儿子写来的每一封信，母亲都小心翼翼地保管着

　　李桂花现在想起在武汉服刑的大儿子小俊（化名），“心里难受得像是压了块石头。”

　　今年，为了和小俊一起过个端午节，她提前从老家驻马店出发，艰难跋涉300余公里，步行至小俊服刑的地方。

　　自13年前小俊入狱至今，加上这次她只见过儿子两面。“当年9月份出的事，本来准备结婚的，闺女（大儿媳）带着儿子等了他十几年了。”

　　至今，李桂花仍珍藏着当年为儿子准备的被子，“等他回来，给他办事。”

　　李桂花，67岁，驻马店市驿城区古城乡李湾村一个普通村妇。

　　她还是两个儿子的妈妈。十多年前，大儿子犯罪获刑，漫长的服刑期间，母子俩只见过一面。

　　老伴儿没等到见大儿子最后一面，撒手而去，担心自己有生之年也见不到儿子，李桂花从老家出发，徒步跋涉300多公里看儿子，从5月27日开始，她走了15天。

　　她说，渴了喝带的水，饿了就啃蒸馍；她说，路上走得双腿酸疼，可依旧要走下去。终于，她见到了萦绕在心头的人。

　　家里的大榆树在最困难时，仍不舍得卖，只为等儿子归来，给他蒸一锅最爱吃的榆钱；当初给儿子结婚准备的被褥还珍藏着，只为等儿子回来，给他办场婚礼……

　　讲述

　　年近七旬老太徒步，去武汉看服刑儿子

　　李桂花说，5月27日那天，天还没亮，她就醒了。而之前，她就开始盘算端午的日期：13年了，小俊都没吃过她煮的端午消灾鸡蛋了。

　　没过门的儿媳妇带着她跟小俊的骨肉，都等了他13年了，“我一直没给人家说儿子回来的具体日期。”

　　她不是不想说，而是真的不知道：儿子当年因为在铁路上犯事被判了无期，中间还说表现好要减刑，但眼瞅着跟他一起进去的人都回来了，儿子的归来还是遥遥无期……

　　“他爸临终时都没见到他。”李桂花说，老伴儿2003年去世时，心里最挂念的还是远在异乡服刑的大儿子。

　　想着自己年纪越来越大，她抹了抹眼泪，那个一直萦绕在她心头，但被小儿子心疼地斥责了无数次的念头又浮现在脑海里：万一我也像孩子他爸那样，活不到小俊出狱咋办？

　　她说，因为家庭贫困和晕车厉害，小俊入狱后第三年，她才在小儿子的陪同下去武汉看了一次，“我想他，心里难受得不行。”

　　几番犹豫后，李桂花收拾了衣服和铺盖，用塑料袋装了一大包馒头，又用水壶装了一壶水，朝着武汉大致的方向，一路向南……

　　300多公里的路，她走了15天

　　李桂花的家在村子的东南角。昨日下午5时30分许，河南商报记者赶到她家时，她又外出捡破烂了。

　　家里只有8亩地，还要养活五口人，农闲时，李桂花就捡破烂补贴家用，一个月能挣100多元。放下刚从外边捡来的零碎后，她才坐下喘口气。

　　“唉！”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开始回忆。

　　5月27日，出发前，她特意捎上了几个鸡蛋，“到了给他找地方煮煮吃。”

　　为了躲过小儿子的阻拦，她出发前并未告诉家人。小儿子也是在她归来后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他心疼我。”

　　“走了15天，每天天一亮就走，天一黑就得赶紧找睡的地方，渴了喝带的水，饿了就啃蒸馍。”她说，这次长途跋涉中的经历，让她觉得社会上好人多。

　　她说，路上她双腿酸疼，“累了我就多歇歇，但不到地方我肯定不会回。”

　　终于，6月10日，她走到了武汉。在端午节前一天，她赶到了儿子服刑的湖北省未成年犯管教所（该所有成年犯），她身上的灰色外套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一手拿着旧床单系的包袱，一手拄着粗树枝做的拐杖，满身污垢。

　　本想着能跟儿子过个团圆端午，但端午节放假，她直到端午节过后才见到儿子。

　　“他一见我就哭了。”李桂花说着，言语中带着遗憾，“我想着能在端午见到他的。”

　　儿子的信

　　儿行千里母担忧。尽管儿子犯了罪，但仍是母亲的心头肉。

　　李桂花的枕下，放着小俊的来信。信纸泛黄，略显皱巴，识字不多的她经常翻看。

　　信中字里行间充满浓浓的悔过之意和对父母、兄弟的劝诫。

　　2003年3月：弟，我现在落到这个下场也可以说是盲目追求金钱物质，贪图享受，好逸恶劳所致。我们家也只有兄弟二人，今后家中沉重的负担也只能靠你一个人承担了……千万不要误入歧途，切勿“一失足成千古恨”……

　　2003年5月：听说家中出现了一些变故，爸患上了疾病，心中更是难过了一段时间，原本希望自我封闭，让家中的亲人把我忘掉，从而减轻你们心中的负担，可终究无法背叛自己的感情和思念，希望二老能理解……

　　2005年12月：您老（指母亲）只管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平时别舍不得吃……我现在心态已调整好了，该争取减刑我一定会努力做的……

　　村民

　　孩子是个老实孩子

　　妈是个要强的妈

　　言语中，村子里不少人对李桂花充满敬意。

　　“那老太太，可是个不容易人。”村中央一家小卖铺的老板说，“苦着累着把小儿子带大，孩子也争气肯干，在一帮亲戚的帮助下盖起了二层楼。”

　　“年前她二儿媳妇生孩子摆酒席，我们几个人凑了500元给她，她后来又还给我们了。”80多岁的村民李青山说。

　　村民说，在李桂花的二儿子成家后，她主动与儿子提出分家，“她要了二亩地，养活自己。”

　　平日里经常能看到李桂花捡破烂的身影，“攒几天，够一大车了就拉架子车，到20多里外的市郊卖。”一名妇女说，那里收得贵些，能多卖几个钱。

　　而说起小俊，不少村民说，出事之前，他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孩子，学习也好，后来因为没钱才不上学，“跟坏孩子玩，犯的事。”

　　一些邻居说，小俊被判那么重，是被人坑了，“那时被抓的有十几个，就他最小，但最后其他人都回来了，就剩他自己……”

　　“没凭据的话咱不说。”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桂花打断了。

　　心愿

　　希望儿子早日回来

　　为儿子补场婚礼

　　李桂花说，自己最感激的就是未过门的大儿媳妇，“13年了，她一直等着俺孩儿。”

　　小俊出事时还不到24岁，“当年9月，他出门时他爸跟他商量，过年时回来办婚礼。”她说，没想到直到现在都没看到小俊结婚。

　　小俊出事不到一年，大儿媳为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李桂花说自己当时又喜又愁：喜的是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儿子有了后，愁的是儿媳还没过门，以后的生活该咋过。如今孙子已13岁，跟着妈妈在姥姥家过日子，“早会叫奶奶了。”

　　这次去武汉，她见到了儿子服刑监狱的领导，“给我看了他的服刑表，上面说明年五一之前就能回来。”说着，李桂花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

　　老人说，自己年龄大了，多年的劳作使她腿和腰受损严重，一有刮风下雨便疼得不行。加上前些年哭得太多，视力也一天不如一天。

　　但她仍盼着小俊的归来，要撑到明年春天为儿子再蒸一锅榆钱。她记得儿子爱吃，门前的那棵大榆树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都没舍得卖。

　　至今，当年为儿子准备结婚用的被子依然被老人精心收藏，天气好时就拿出来晒晒。从一个塑料袋里，她拿出了被套和被里，鲜艳如新。

　　“我的低保钱都给他留着，等他回来给他办婚礼，把大儿媳妇娶进门。”她的眼神中露着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