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市彻查风暴还看不出风平浪静的迹象，估计更大的风暴在后面，应该还会有大鱼落网。”一位债券圈非常资深的人士预测。据悉，债市灰幕彻查风暴正以超出想像的深度和广度在行业内外同时进行。各省审计部门正在按照统一部署大范围拉网式彻查债券市场异常交易行为。而银行、公募基金和券商正在纷纷自查，不少金融机构已经暂停了与利益输送嫌疑最大的丙类账户的交易。银行间市场上，城商行和农村信用社最近几天则纷纷抛售手中代持的债券。一场震动各类资管的债市彻查风暴正向前所未有的深度与广度发展。

　　审计撒网+公安介入这次彻查不一般

　　一位地方审计部门官员告诉中国证券报记者，这次债券市场彻查事关重大，力度和广度不同以往，国家审计署与公安部、发改委、人民银行等多部门联手行动。齐鲁银行的案子就是审计部门调查发现的。目前各省级审计部门对债券市场异常交易审查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还看不到“收工”的迹象。审计部门规定这个话题各省审计局不得擅自接受媒体采访。

　　这位审计官员还透露，这次债市彻查与上海审计局一位同事在工作中的重要发现有关。这位上海市审计局金融审计专家在工作中发现，债券市场很多异常交易后面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目的。经过摸索和实践，这位审计专家自己开发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调查办法和监测指标体系。这一创新得到了审计署表扬，并作为一个经验在全行业进行推广，目前各省审计局都是参照这个监测体系彻查债市中的异常交易行为，寻找行走在债市灰色地带的利益相关者。一位负责经济案件调查的公安部官员也证实了上述事实。“公安部门一般很少主动介入类似经济案件，此类案件有可能是交办的。”

　　机构自查忙丙类账户成敏感词

　　一家北京券商和基金公司向中国证券报记者证实，监管部门已经正式通知要求各券商和基金对债券代持的问题进行自查。

　　“其实，在代持养券利益输送曝光之后、监管部门通知之前，我们公司就已经开始自查了。”北京一家券商固定收益部负责人告诉记者。与券商采取类似动作的还有不少银行和基金。多家银行和基金公司向中国证券报记者证实了行业内紧锣密鼓的自查行动并采取了相关防范措施。

　　“现在的债券圈可谓人人自危。因为丙类账户在市场中太活跃了，很多甲乙两类账户都与丙类账户发生过交易，其中究竟有多少违规的事情很难说清楚。这个圈里的人都清楚，代持养券利益输送涉及的范围太广了。谁又能保证自己是干净的呢？”一个银行交易员告诉中国证券报记者，“丙类账户这个词很敏感。可能每个丙类账户后面都有一个债券行业的牛人，他们在市场呼风唤雨，能在一级市场拿到好的债券，还能找到各种资金方，我们一般不敢得罪他们。目前我们公司已经把与丙类账户的交易停掉了，据我所知不少银行也是这样做的。”

　　当然债券市场也有很多交易机构不买丙类账户的账。比如，一家股份制商业银行高层介绍，他们早在几年前就把公司和丙类账户的交易全取消掉，并屏蔽了与该类账户的交易至今。上海一家大型基金公司和债券私募基金都表示，公司一开始就在交易制度上对与丙类账户交易做了禁止性措施，只与甲乙类账户交易，最大限度防范利益输送的发生。

　　基金券商VS城商行农信社利益链两端“现形”

　　“债券市场灰色利益链条的两端主要是基金、券商和城商行、农信社。这个灰色利益链条主要是由资金实力和不同机构的不同激励机制造成的。”一位债券市场的资深专家介绍，基金券商等市场化程度高的机构，出于业绩诉求，对基金经理和资管负责人会采取市场化的激励手段。而债券基金经理和券商固定收益部负责人拥有广泛的拿券人脉，同时也有千方百计地运用各种手段提高产品业绩的冲动，而通过找其他机构代持加杠杆的手段往往成为提高业绩的“捷径”；利益链的另一端，城市商业银行和农村信用社相关负责人手中的资金头寸充裕，但获得债券的能力不如大银行、基金和券商，而且也没有业绩考核的压力和动力，在能拿到好的交易品种的同时，个人还有好处可拿，恐怕很少有人能抗拒这样的诱惑。这造就了不少城市商业银行和农村信用社在银行间市场激进的风格。二者各具优势且利益诉求很容易找到结合点，于是一拍即合，一个利益链条就这样形成了。利益输送和行贿受贿等黑箱操作正是这个利益链条衍生出来的副产品。

　　从目前已经曝光的涉案公司类型看，这位专家的分析入情入理。两家公募基金、两家券商和一家城市商业银行的负责人卷入其中。恰恰是这个利益链的两端的缩影。

　　“千万别把村长不当干部。在很多人印象中债券基金经理是屌丝 ，股票基金经理是高富帅 。其实恰恰相反。两者相比，股票基金经理挣的仨瓜两枣简直不值一提。”这位人士告诉记者，“如果债券基金经理通过丙类账户搞利益输送的话，一年赚个几千万元很轻松。每次动辄上亿元规模的操作，即便是不太过分的利益输送，这种无本万利不需要支付费用的低买高卖都会带来可观的绝对收益。而且神不知鬼不觉。我观察过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不少大基金公司债券基金经理开中档车，而中小基金债券基金经理很多都开百万级别的豪车。你说他们赚钱容易不容易？” 

　　叶檀：债市黑幕缘何鱼贯而出

　　谁也没有想到，金融市场的捕鼠行动，首先在债市刮起风暴。

　　据新华社报道，一场席卷固定收益圈的债市监管风暴正在持续发酵，继万家基金邹昱、中信证券杨辉、齐鲁银行徐大祝等被公安部门调查之后，易方达基金经理马喜德也被提起公诉。

　　这一场风暴在情理之中，债券市场未来的规模将在股票市场之上，不扫清债券市场的硕鼠，不建立债券市场相对公平透明的基础制度，股票市场的今天就是债券市场的明天，所谓发展债券衍生产品更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债市硕鼠敛财的本质与股票市场相似，利用人脉进行利益输送。最典型的包括，利用关系得到好券卖给下家而后获得中间收益；通过代持获得最高达到10倍的杠杆；通过非公众公司的丙类账户向特定个人进行利益输送。

　　这些债券市场的大佬们有共同的特点，有巨大的人脉可以在一级市场得到好券，有巨大的能量可以游走于银行、券商之间，可以通过上下游轻易操纵部分价格，考虑到26万亿的债券市场规模，以行业潜规则而言，3年期以下品种平均浮动30个基点，3年期以上品种浮动150个基点，2012年2.66万亿的发行量，有250亿元进入个人腰包，灰色利益不容忽视。只要几十个基点几十亿规模，个人可以在几天时间内轻松笑纳上百万的真金白银。

　　另据《证券时报》报道，“行情好的时候，一、二级市场之间的人为利差可达1至2个百分点，意味着10亿元新发额度中有1000万至2000万元灰色利润，瞬间就分散到各利益群体手中”。

　　看来，笑傲财富江湖也不难。

　　债券市场之所以出现如此乱象，主因是定价不准确，过程不透明，硕鼠们把定价市场的差价当作了牟取私利的机会。另一方面，形同虚设的信用控制体系，放大杠杆的同时也放大了收益。

　　我国的债券市场天然缺少信用控制体系，这为高风险、放大杠杆的做法提供了沃土，多数债券都是最高级，背后有地方政府隐性担保，真正违约的品种一个也没出现。如果持券者5倍的杠杆率，如果债券收益率上升、债券价格下跌20%以上，就会出现爆仓风险。

　　这样的风险在2011年城投债市场曾经出现，因为云南路投与云投债事件，拖累债券市场急速下行。据《21世纪经济报道》披露，深圳多家公司的固定收益类产品，因较高的杠杆比例和收益率波动造成了较大亏损。亦有放大债券杠杆，导致国债欠库的情况，一度给机构带来了结算风险。当年，有公司固定收益部门一度造成亏损上亿元。幸亏腾挪有术，又有当地政府撑腰，此事安然而过，城投债在次年迎来了又一波高峰。经过几次有惊无险的遭遇，多数债券持有人胆子越来越大，胃口也越来越大，最终坊间传出，易方达债券基金经理马喜德涉嫌在银行任职时和同伙挪用35亿元，被怀疑控制丙类账户获利4900万元，有没有胆子更大的硕鼠？很可能有。

　　发行过程的不公平不透明难辞其咎。

　　我国现阶段的债券发行，根据品种、规模等不同，一般会采用公开招标和簿记建档两种方式。前者是面对所有合格投资者，根据利率区间进行公开招标，透明程度更高，但易于出现流标等情况；后者是以主承销商为桥梁，在债券发行人与投资人之间进行询价和询量。一般可以实现足额发行，但招标过程和结果不公开，极易滋生寻租及利益输送。

　　簿记建档发行方式并不少见，《证券时报》称美国市场债券发行超过90%是采用簿记建档方式，通常公开招标方式适用于发行规模大、流动性强的利率品种，如国债、金融债等；融资占比更高的企业债等信用品种，多数均为簿记建档发行。

　　如果我国的债券市场有政府背书，违约率低流通性高，大可全部通过招标发行，而簿记发行专门针对风险较高的公司债等品种，以免低风险高收益债券被某几个大机构把持。

　　如果坚持使用簿记方式，也简单，政府避免为债券背书，风险由承销商与持有人共担，有高收益当然应该承担高风险。或者，学习美国抓偷漏税的方法，由被抓获的硕鼠们赔偿出隐含的所有灰色利益，如此一来，偷漏税将成为极个别现象。（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