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15 09:39:00 来源:映象网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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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趁我们还活着》
内容简介
我不是诗人,不是行吟者,不是苦行僧,我只是一个过客……行走十年的心灵随笔作者在经历人生的起起落落、之后,在山水自然之间放飞自己的思想,十几篇游记散文,时间跨度10年,文章融通游记、哲思、故事、诗词,自成一家,行云流水般的文字,如空山幽谷传出的素琴声,耐人寻味,让阅读者的心灵变得非常宁静,让人无不体会到中国千年传统文化的传承,和现代社会生活中的深刻感思。 ★ 少林寺,是中国佛教禅宗的源头,而佛经将这个世界比喻为火宅,我希望能向大师求到禅法,体会到生命中本有的光明与火热。 ★ 敦煌,许多美丽的洞窟;人生,也藏着无数优美的线条。二者,在牵手行进中相互观望打量。直到又一个轮回,我遇见了带着红头巾的她。 ★ 西藏的这段日子,就像我人生长尺上上那一片最绚烂的光斑,燃点着生命的意义。再见,索朗喇嘛和孩子们。再见,我的青藏高原。 ★ 丽江古城,不同的音乐和文字,都只为心中那份通灵般久远真挚的情感期盼。
作者简介
龚映吾,在生命的逆旅中留下修行、文字、商业、音乐的印痕。
精彩试读
村庄被称为“八美”,取“莲花盛开”之意,缘于周围终年积雪不化的巍巍雪山,如同一朵圣洁莲花的花瓣,村庄恰好处于莲心的位置。村庄里,阳光下熟悉的一幕场面,几乎凝固成一幅永不褪色的画面,只需稍一动念,便展现在眼前—— 几十个藏族孩子,无论男孩女孩,站在草场中一圈围墙隔离的学校内。所谓学校,也就三间简陋的教室,才修建两年,也因冻土等因素,墙上出现了较大的裂缝。孩子们年龄不等,高低错落,多数都穿着传统的长袖藏袍,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头发乱糟糟地未经梳理扭成了髻,脸蛋儿黑里透红,身体扭扭捏捏,总是试图躲藏起来的羞涩姿态。未曾熟识以前,他们从不会改变这副模样,我常戏称之为好一群健康的“红萝卜”。
站在孩子们面前,将他们震慑的通常有四人,在追忆目光关于第一次投射时,只有三人。我是他们的新老师,剪着平头,牛仔装束,中等身材,和真实年龄相比,看上去幼稚一些,留了一撇小胡子。一位人地生疏的新鲜人物,无缘无故,流落他乡。大声说话的是彭措老爹,圆脸卷发,皱纹深刻,身材矮小,洋洋自得。一位自学成材的教师,翻身农奴里的受益者,也是方圆几百里以内唯一会哼几句《格萨尔王》史诗的人。
另一条汉子,喜饶扎西,黝黑英俊,牙齿整齐洁白,穿着普通质地的西服,戴一顶毡帽,微笑的时候很迷人。我笑言会博得许多城市女孩爱慕的就是他,说受环境制约不得不嫉妒的人仍是他,现年32岁,泽当中学读完高中后原本留在地区工作,乡里办了学校被邀请回来,经特许领取双份工资,他是我们中地位最优越的一人。至于耳熟能详的艾丽丝太太,从孩子们寻找的目光,可以觉察其在孩子们心中的重要性,已获得了全部倾心的爱。这一次她去了泽当县城看病,有永远属于寻梦人那份共同的落寞感伤。扎西老师一声哨响,孩子们顿时四散开去,掀起一阵热闹喧嚣,告示整个世界一个充满生命活力的西藏生活故事便是这样开始。
“乡村教学与城市教学截然不同,教师与学生都没有什么压力,比较随意。而且,学校因为才办一年多时间,孩子们都同一进度,所以没有严格地分出年级档次。“一边散步,喜饶扎西一边向我介绍学校当前的状况。
“仍然还是需要分出年级吧!年龄不同智商也不等,否则不符合教学规律。”我说道。
“当然要着手调整,但确实是件相当麻烦的事,还要安排食宿,才能容留附近许多村庄想来读书的孩子。”喜饶扎西平静地说。
“到那时候教学人员不够吧?其实我可以拉到许多像我一样的年轻人,他们有文化有胆识,愿意将自己的血脉与西藏紧密相连,唯一的阻碍来自于他们的家庭。汉族人普遍都不会违背父母的意愿,实质他们的本性中充满了叛逆和疯狂!”我笑意十足地说。
“艾丽丝太太也是这样的寻梦人,放弃了她在美国的优裕生活条件。”喜饶扎西笑语道。
“是吗?”我不求答复地反问道。为了这世界有许多如此不可理喻的人,我们都轻松地笑啦!看似有些荒唐,但事实的确如此。
“能不能确切地说一说你来这儿的故事,听尼玛次仁略微提到了一些,知道你有行走山山水水的经历,想来一定有不少传奇。”向羊群扔出一块石头后,喜饶扎西又问。我平静地回答他:“我对个人的游历不怎么感兴趣,再说也谈不上像其他人那般勇敢,从没有过向自己的生理极限挑战的打算。因此,我的旅程实质上很平淡,缺乏惊心动魄的内容。”
“你是因为对我还不够信任吧?我可是已经将你当作了非常知心的朋友。”喜饶扎西表现出有点生气。坦诚相告,事实是如此,将会涉及少年时的心理状况。“每个男人都渴望成为一名众星捧月的人物,我也如此,可是天生身体素质不属于很强壮的类型,心理发育较之同龄人也晚,精神上免不了备受家庭娇惯纵养,于是只能在幻想中成就自己的伟岸男儿梦。可是,梦毕竟是娇弱的,一旦接触社会生活的现状就被撕裂得粉碎,然而我无法承认自己是弱者,更不堪于从此浪费自己的生命价值,便开始了离家出走的飘泊生涯。”我说道,不无迁就他的心理。走入草场,偶尔会碰到村里的人,他们都恭敬礼貌地向我们致意,非常温顺善良的样子,接下来以后的生活怎么样呢?喜饶扎西没有出声。我心知肚明地继续主动说道:“人啊,要认清自己可真不容易,一旦找到了问题的根由,如释重负,轻松自得,仿佛成长的快乐尽在于此,从此相信即使极端的痛苦也能承受啦!其实,这些不止是我个人的病因所在,它涉及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有待文化思想的全方位审定整理。这是走过许多地方吃了许多苦头以后,才逐渐被清楚认识到的真实。”
“你认为西藏能带给你什么呢?听尼玛次仁说,你本来打算要离开西藏了,可又有些舍不得,认为肯定还会留下什么遗憾,才决定来此村庄住一段时间,是这样吗?”
我微微一笑,无需再言,是这样。
“刚认识你的时候,见你常常沉默不语,对学生们也一副严肃漠然的表情,我甚至提醒几个有些见识的人注意着你,担心你有特殊的企图,或者发现了这块土地藏有丰富的宝藏。”喜饶扎西玩笑着说。我彻底放松了,对着辽阔的草场发出荡气回肠的哨声,无比幸福地大声对友人说:“是啊,在西藏,我至今仍没走出我的幻梦。在久远以前的梦想中,我希望一位温柔娴静的姑娘陪伴着我,在高原上牧马放羊,过一种纯朴简单的隐士生活。在以后的梦想中,我希望自己的胸襟变得像高原一样无比开阔,消化内心的任何恐惧,凭借这样的高原,甚至能摆脱生死的恐惧!“ 缘分!这是惟一合理的,又能获得彼此首肯的答案。虽然这答案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也不能给予任何更深度探索的引导,但可以消除人们的疑惑,享受某种力量推动着人们行动。两个衣着朴素的身影,便在此类随意不求甚解的欣喜心情中,走入草场深处。
接下的几天时间,我借了喜饶扎西家的马,独自悠转在这片风光绝妙的天地间。虽然相处时间尚浅,我却已认为自己不可舍弃地对此地生出了钟爱之情,爱它的雪山、湖泊、牛羊、牧区,更有湖中的鱼和岸上的人。因此特性,他们都爱说,格拉,你不正是一位想象力极丰富的诗人吗?不!我常理智刻板地回答道。我不是现代意义上肤浅的诗人,我不喜欢给别人制造矫糅的幻想,相反,我总是积极地为别人制造幻想的破灭。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会喜欢我,他们懂得人生的底蕴,为种种幻想颠沛流离空劳一生的代价,是他们理解我的有力证据。如果我是诗人,我更接近古代诗人的定义,侠风义胆,无情淡泊。然而,在这里,面对西藏高原的八美村庄,我确乎更像一个较易盲目冲动的诗人,只为一些大自然的色彩,便已乐得忘乎所以。见到艾丽丝太太的时候,是在她家土屋前的小院子里,一个穿着米黄色长裙的女人,正在烈日下给盆栽浇水,她是生活在这个村庄的另一位诗人。这个五十岁的美国妇人,身材高大,不很胖,但还结实。棕发中藏有银丝,一对蓝汪汪的眼睛,其精神状态非常好,肌肤白皙,只可惜谈不上漂亮。令人感兴趣的当然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内在的东西,她曾经四次进入中国西藏旅游,其间还花了五年时间学习藏语,会说不少汉语,给人一种生生世世恋着西藏风土人情的痴人印象。这一特征,非移得更近不能看到,而且还需交谈。记忆中那院子里的花朵,依然在绽放。
“你是新来的老师?”艾丽丝太太一边笑脸相迎,一边急切地询问道。
“是的,你的同事。”
“那些天我到镇上买一些生活用品及医药品,回来时便听人们不断地提到你,如果缺少什么可以到我这儿取去用。”
“谢谢,我想暂时还不缺少什么。”我说道。
“你看我的花园布置得怎样?”坦荡着那副家庭主妇的风情,擦着湿手不无自豪地询问。盆栽有刺球、月季、海棠,以及一些枝叶肥厚叫不上名字的花草。将它们一一举过头顶观赏时,在远处傲岸雪峰的映衬下,便显得更加纤弱秀美。
“我也知道以后该怎样来打发无事可做时的时光啦!”我由衷地赞叹道。
“这是土登留下的空房子,他们家搬去了泽当,我不想麻烦学校,就搬来了这里,重新布置了一番,还不错吧?你呢,是不是住在尼玛次仁家里?”
“你认识他?”
“认识。上次他回到乡下时见过一面,很优秀的一个孩子。”
“是住在他家。他的父母都住在牧区,偶尔回来看一次,要等到冬天来临时才搬回来。那时候,我也该离开西藏啦!”
“这大半年的选择,为什么呢?”艾丽丝太太将洒水壶放在地上,目光中闪动着好奇与期待的光泽。
“也许我们一样,弃俗又没有绝对的隔绝,寻梦又渴望被大地承载,我不知道我这样说是否正确?”我倚着石台坦率而言。
“哈!”艾丽丝太太放肆地大笑开来。 当清风徐徐洗出星月的皎洁,广漠的黑暗培育出灯火的温暖,三个人团聚的交谈,还会更深刻一些。
“为什么不把你的女朋友带来呢?”艾丽丝太太关心地问。
“还没有呢!”灯火映射着我垂的目光。
“是不是想找一个藏族姑娘?”喜饶扎西继续玩笑道。
“从没有那个想法。”我有些不自在。
“格拉,难道你准备永远单身,永远没有着落地四处飘泊不定吗?”声音终于变成哀悯,几乎不像美国人一贯作风。
“没错,独身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免于烦人的叨唠和虚情假义的迷惑。”为此略带感伤地提问,我表现得有点情绪激动,还说,“爱恋?其实只需一张情人的相片就够啦!从对相片的仔细打量,我们便能发现全是来自于过去生活影响的间接投射。情人的影像中,无一不是从前的伤心渴盼留下的拼凑,何必还将它们带入未来的生活呢?事情看明白些,就是这样,聪明人绝不会为一时兴趣跳入看得明白的陷阱。” 因为相片的比拟,以及冷峻的哲学分析,大家陷入了难言的状况,因此人的灵魂与精神,在更深刻的层面浇铸在一起。终于,艾丽丝太太鼓足勇气说道:“格拉,你全面周到的想法中,是否遗漏了一点,不知你可有自觉?那就是如此清醒地认识,往往让人很害怕接近你,担心太过于深入,真不知道继续生活下去的意义何在。这也难怪,你才来不久,还不懂西藏的生活绝对不能太个人主义!” 这样争执的谈话没办法继续下去,常常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