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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李鸣生7入汶川地震灾区 多次躲过死神

2013-04-27 08:59:00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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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访

  汶川地震五周年之际,北京电台新闻广播纪实广播小说联播节目从4月16日起,播出著名报告文学作家李鸣生荣获鲁迅文学奖的《震中在人心》。4月20日,雅安7.0地震,让民众再陷山河破碎、生死离别重大灾难的悲痛之中。

  记者注意到,作家李鸣生这几天在微博上对雅安地震不断发声不断呼吁,高度关注地震。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或许就是“地震后遗症”吧。还有,我是作家、军人,四川还是我的故乡。

  七入灾区采访 多次躲过死神

  “汶川大地震给我最强烈的震撼是:地震太残酷了!生命太脆弱了!地震最大的伤害就是对生命的伤害”。李鸣生在电话里说出一组数字:邢台地震摧毁8064人,唐山地震摧毁24万人,汶川地震摧毁近10万人,雅安地震又摧毁约200人!这个世界最珍贵的就是生命。所以我没有理由不关心雅安地震。”

  七次深入灾区采访的李鸣生,饱受余震、毒气、堰塞湖、山洪暴发等想象不到的危险与困苦。

  “最大的风险就是余震。我自己估计也经历了上千次余震!有一次差点被一块几十吨的巨石砸在车上;有一次绵阳堰塞湖危在旦夕,我驾乘的车逃离中竟撞在了桥墩上;还有一次差点搭乘邱光华的飞机,有幸躲过一劫。二是毒气侵袭。当时蓥华镇有个工厂爆炸了,整个山谷乌烟瘴气,毒气污染非常厉害,我戴上双层口罩,依然臭气扑鼻。三是恐惧。当时灾区瘟疫传言每天不绝于耳,而我身边到处是废墟以及还没处理干净的遇难者和猪牛鸡狗等。离我住地几百米的山坡上,就是一片埋葬了数百具尸体的坟地。四是采访艰难。灾区山路崎岖,灾点分散,走路、爬山、乘车,有时一天要跑好几百公里,半天喝不上一口水。有一年冬天我进龙门山,在一个村民家同吃同住半个月,除了寒冷,还有与世隔绝似的寂寞。尤其是我第三次去灾区,住在最偏远的红白镇的帐篷里,四周全是山,一去就遇上山洪暴发,半夜爬起来侦查地形,看大山倒下来后往哪儿跑。中午高温42摄氏度,体温计都能爆炸。但没水洗澡,不少小战士裆都烂了!倾盆暴雨后,帐篷里又潮湿无比,被子一拧都能拧出水来,还有苍蝇、蚊子满天飞。后来病倒在帐篷里,打了一星期的吊针。我共行程约一万多公里,走遍了灾区所有重点倒塌的学校,采访数百人,录音200多个小时,记下了80多万字的采访笔记,拍下近万张照片,当然也掉了十多斤肉。

  你难受,是因为心被创伤了

  明明“震中在汶川”,李鸣生却说“震中在人心”,这又是为什么呢?

  李鸣生说在灾区走访期间,他既看到了生命的坚强也看到了生命的脆弱。他亲眼看见数以万计的灾民和孩子在逃亡、流浪,90岁的老人在废墟中寻找孙子,3岁的女儿在灾棚里哭喊着妈妈,年轻的妻子跪在坟前叫着丈夫,白发苍苍的母亲趴在房前哭喊儿子,双胞胎血溅教学楼,五口之家葬身废墟,花朵般的少女切除胸脯,七个月的婴儿双腿截肢。尤其是面对废墟上的书包与课本、血迹与尸骨以及无数悲痛欲绝的遇难学生的母亲,他第一次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凄惨什么叫悲伤,什么叫撕心裂肺什么叫悲痛欲绝,什么叫万念俱灰什么叫生不如死!所以他的精神快崩溃了,最后去了成都市精神病医院。医生告诉他,这个在心理学上称为“次级创伤”,你难受,是因为你的心被创伤了!李鸣生说:“我这才明白,汶川地震,真正的震中或者说文学意义上的震中,其实不在汶川,而在人心!”

  坚持写书为求真相

  一次次回顾灾难,无异于重复折磨自己,记者不解李鸣生为什么?

  他说:其实我什么也不为,只为事实和真相。我曾在书中写过:“我不想把废墟变成大厦,把悲剧变成喜剧;我不想把谎言变成真理,把哭泣变成歌声;我不想把反思变成庆典,把灾区变成秀场;我不想把鲜血变成酒水,把死尸变成活人!我必须公示汶川大地震灾难的真相,表达灾民的诉求,定格人心的表情。”所以我给本书的写作定了一个规矩:必须坚守纯粹的写作动机和实事求是的原则,坚守一个作家起码的良知。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由天灾想到人祸,由今天想到明天!

  地震中,痛失家园、亲人的灾民,多数人咬着牙抹着泪挺过来了,坚持忍痛活着;也有一部分灾民,却承受不了沉重的打击,失去了一个正常人原有的正常精神!这部分灾民,被称为“精神病人”。

  李鸣生是唯一一个写到灾区精神病人的作家。他当时萌发采访这个群体的契机是,有一天他看见一位遇难者的母亲跪在废墟上,一边点着一炷香,一边泪流满面喃喃自语。询问中,李鸣生发现她语无伦次精神完全失常,这让他非常难受。于是他想,应该探究一下地震把正常人变成非正常人之后的精神状态和心理秘密;只有把灾难中最独特、最微妙的东西抓住并呈现出来,才可能表达灾难的本质,也才有文学的典型意义,所以他五次进入精神病院。

  唯一写地震精神病人的作家

  “您认为地震对人类造成最大的伤害是什么?”

  李鸣生的回答对人的心灵和精神的摧残!比如有些孩子才几岁甚至几个月就做了截肢手术,心理的创伤不仅将陪伴他们一生,同时还将陪伴他们的父母及全体家人的一生。这种痛苦是局外人无法想象的。所以说,汶川大地震和唐山大地震的最大区别,就是唐山大地震留下了一大批失去父母的孤儿,汶川大地震留下了一大批失去孩子的父母!我采访过一些心理学专家,他们告诉我说,一战、二战、越战后,不少军人都有心理创伤且伴随终身。唐山大地震后,有专家对2000多个幸存者做过调查,其中87%以上的人都有心理创伤。因此地震之后,重建生活的家园固然重要,但如何在废墟上重建心灵的家园、重构民族精神的大厦,我认为更重要。其实当今世界,我们忧患的岂止是地震,敌对战争、恐怖袭击、病毒传染、环境污染、食品毒害等,哪一样不令我们心惊肉跳忧患无穷!所以一个民族不仅要有反省自觉,还要有忧患意识,否则便是后患无穷。总之经历地震后我最深的体会是:活着,就是最大的成功;健在,就是最大的幸福。

  赵李红 文图 X017

  书摘

  汶川大地震中,无数灾民因失去家园、因失去亲人而悲痛欲绝生不如死。面对如此沉重的打击,多数人咬着牙抹着泪挺过来了,忍痛正常地活着;然而另有一部分灾民,却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失去了一个正常人原有的正常精神!这部分灾民,被称为“精神病人”。

  地震致患的精神病人

  精神病人,不等于神经病人,二者有着本质的区别(老百姓常常把二者混为一谈)。所谓精神病人,通俗地说,就是脑功能受到损伤,或者说脑子受到刺激的人;因脑子受到刺激而导致的精神疾病,就是精神病。这种疾病在中国较为普遍。北京大学心理学专家杨甫德告诉我说,中国的精神病患者大约有八千三百多万人!严重患者,就有一千六百多万人!

  那么在四百八十多万灾民中,又有多少被汶川大地震震出的精神病人呢?

  成都精神病医院副院长文荣康告诉我说,四川大约共有二十余家精神病医院,其中有五家是综合医院里设置的精神科,比如华西医院的精神病中心,是全世界最大的精神病中心,其余十几家都是专门的精神病医院。另外还有四家精神病医院,比如民政系统的德康医院、公安系统的安康医院等。这些医院在地震后到底收了多少精神病人,根本无法统计。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旦遇有外在的刺激,新的成员还会不断增添。

  我几经努力,试图将这二十家精神病医院的精神病人做一准确的统计,最终却失败了。但是,仅成都精神病医院,即成都精神卫生中心,便收治了一百一十多位精神病人,这是我亲眼目睹的事实。

  采访中,恍惚自己也成了精神病人

  在灾区走访的日子里,我曾先后五次进入成都精神病医院,每次见到那些被大地震催生的精神病人,恍惚中我感到自己好像也成了一个精神病人。他们中,有的地震前在都江堰住院;有的地震后被送进医院;有的地震前病情已经好转,地震后又加重了病情;有的地震前已经准备出院,地震后又旧病复发,不得不继续留在医院;有的地震前精神稍有问题,但还不算精神病人,地震后便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精神病人;而有的地震前完全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地震后一下就变成了一个完全不正常的精神病人!

  精神病区的谭樨医生告诉我说,这些病人从灾区刚来到成都时,心里都很恐慌。开始,医院把他们安排在三楼,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很紧张;如果有余震,就更是恐慌。于是又把他们调换到一楼大厅,睡在地铺上,医务人员则坐在边上,不睡觉,陪着他们,守着他们,安慰他们,还给他们洗脸、梳头、泡脚、洗澡,帮着联系亲属,等等。这些病人,病情有轻有重,时好时坏,有的情绪狂躁,充满敌意;有的对地震非常敏感,一有余震,便跑出病房,不愿回来;有的稍有一点动静,就神色慌张,到处打听情况;有的不与任何人说话,不和任何人沟通,整天坐在病房,望着窗外,独自发呆,默默流泪……

  遗憾的是,截至我进入医院,这些病人与他们的亲属几乎没有什么联系,有十三个病人根本无人认领。之所以如此,原因在于,地震刚过,灾区情况非常特殊,到处乱得一团糟,单位与单位、个人与个人,信息几乎中断;而这些病人大多数家在山区,家里一无固定电话,二无手机;加上他们的亲属死的死,伤的伤,即便没死没伤,天天余震不断,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顾及他们?

  每月四千元住院费,农村患者难承担

  谭医生告诉我说,精神病患者的治疗,每月住院费在三千元左右,生活费在三百元左右,还有其他一些小的费用,一月下来,将近四千元。这笔费用对绝大多数农村家庭来说,是根本无法承受的。北京大学心理学专家杨甫德也告诉我说,精神病患者承担的医疗费用是非常重的,在全国所有疾病中,排在前十名,而在这前十名中,精神病患者就占了五个,其中抑郁症患者,列第二位。而问题还在于,对于精神病的治疗,与别的疾病不同,有一个长期的、反复的过程。不像长个肿瘤,或者有根盲肠,一刀切除,万事大吉,永不复发。比如,有的本来病情渐好,一旦遇上什么刺激,当即加重;有的甚至好不容易已经痊愈,这次遇上地震,马上再次复发。如此循环往复,谁承担得起啊!更何况,这些来自灾区的病人,哪家哪户,不是穷人!因此,一些“老病号”,家里本已负债累累,汶川大地震后,突然被国家收治,亲属自然就顺水推舟,不愿露面了;而被地震震出的“新病号”们,国家全是无条件收治,他们的亲属更是因祸得福,心安理得,不愿或者说不敢到医院认领自己的亲人,担心到了医院,万一医院要让付医药费,岂不自找麻烦?所以,能避就避,能躲就躲。

  幸而,有白衣天使们的真诚呵护,细心关照,这些从灾区逃出的精神病人总算有了一个落脚的窝。

  摘自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品《震中在人心》

  李鸣生 著 作家出版社

  李鸣生:

  1956年生。三届鲁迅文学奖得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著有《飞向太空港》、《走出地球村》、《中国863》、《全球寻找“北京人”》、《发射将军》、《千古一梦——中国人第一次离开地球的故事》等20余部作品。

  书评

  《震中在人心》文字撼心灵

  在破碎的山河之间,在遍野的废墟之上,在满目疮痍的灾难现场,李鸣生用观察、倾听、记录,以一个出色作家的良知思考,用无声的爱关照人类的生命和心灵,更以敏锐的目光、睿智的思想、强烈的社会责任意识洞察那场刻骨的灾难。灾难过去、记忆犹存。泣血的文字,为我们留下久久的思索。汶川地震五周年之际,让我们再度回顾那场重大灾难留下的泪水与记忆,再次表达对生命的尊重,对人性的敬礼。

  ——北京人民广播电台

  李鸣生的《震中在人心》是一部有情感深度、思想厚度和道义力度的书,一部充满作家独立精神和人格力量的书。作品颠覆了重大题材传统的写作模式,对灾难中的人性有着深刻而独到的文学表达,既有真实可信的现场叙事,又有清醒睿智的理性思考,还有突破禁忌的仗义执言,读后给人以强烈的心灵震撼!

  ——四川作家协会主席、作家阿来

  《震中在人心》始终在一种悲凉和痛苦的记忆与遗留的患难中展开,是一部真正接近地震本身的报告。作品既包含了作家对家乡地震的悲痛感情,也突出了作家以自己的眼光发现、感受、理解和描述灾难的个性。作者还自觉地运用了理性的武器,让人们在面对灾难时还有反省的空间。我相信它会长久地被人们所记忆。

  ——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评论家

  李炳银

  李鸣生是我国著名报告文学作家,他的航天系列作品及高科技作品长久地脍炙读者。而这部《震中在人心》,深入、深层、深刻,达到绝非同类作品所能企及的境界。就是在他自己的作品中,也应是巅峰之作。我甚至认为,李鸣生还能不能再创造如此黄钟大吕之作?

  ——《中国作家》副主编、作家萧立军

  汶川地震是个重大题材,但很多作品只把它写成抗震救灾的歌颂,整体性地缺失人类遭受生命重创的伤痛之感,缺失对于自然力量的敬畏之心,缺失对于人类自身行为的深刻反思。李鸣生的《震中在人心》“用镜头定格真相,让文字留下思考”,在这诸多的缺失之处,凸显着作家观察、表达的卓异和反思的深刻,显示着报告文学应有的品格。作为第五届鲁迅文学奖报告文学奖的首奖作品,可谓实至名归。

  ——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博士生导师 丁晓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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