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城的夏天今年来得忒早,夜幕已经降临,天气仍很闷热,相比白日,知了鸣得更加厉害,听得人耳膜发胀。窗外的昏黄街道上,有一个孩子正在哭闹,丝毫不理会母亲的大声喝止,反倒哭得越来越凶。叶青松转过身,狠狠地摁灭了还没燃尽的香烟。
叶青松还在办公室里。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报表,他的眉头锁得更深一重。他在思量儿子小升初的事,本来儿子在原来的片区入学也挺好的,可是妻子总嚷嚷着让儿子去S城最好的实验中学,还说当初没让儿子进最好的小学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退而求其次”,误了儿子将来美好的前程,啰嗦得叶青松耳朵都起茧子了。换个学校本身没什么,可妻子不知道现在跨片区入学有多难。最近,单位里好几个同事都在活动这个事儿,叶青松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有些暗暗着急了。这不,刚才下班的时候,平时下了班老去买彩票的小张最近也不去体彩报亭光顾了,还让他推荐个高大上的饭店,说今晚要请领导吃饭,争取给自己家的宝贝儿子抢个名额,一边还催促叶青松赶紧行动,那神色,那语气让叶青松哭笑不得。
其实,叶青松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混了这么多年,怎么没攒下一点所谓的“人脉”呢?可是叶青松真的不想开这个口子,然而为了孩子,为了堵住妻子那喋喋不休的嘴,他还是决定试试。第一个电话刚接通,对方也是很客气的,闲聊了几句便转移到孩子上学的话题上。对方沉吟了片刻,便也毫不含蓄地提示了他现在面临的难处,只说会尽量安排,但不一定能行。第二个电话,一听对方含混不清的语词,叶青松也就猜到人家正在忙着推杯换盏了。没说两句,叶青松便主动挂掉了电话。第三个电话是自己多年的老朋友了,一听说叶青松找他是这个事儿,也愣了,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他一顿,怪他“下手”太迟,恐怕要费不小的劲儿了。还说现在的政策就是这样,而且今年抠得特别严,不好办。叶青松呆住了,他看着单位里那几个同事整天愁眉苦脸的,也多少感觉到这事儿不会那么好办,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啊!他有些失落,又多了些愤慨。现在的教育资源不少,光说S城,大大小小的中学就有七、八所,完全能够实现正常的学生入学,可是现在大家好像都疯了似的,一股脑儿地都往那几个重点学校里钻,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了,跟打仗似的,搞得人心惶惶。
最后,叶青松问老友还有没有其他可行的办法,老友想了想就给他支了个招儿,问他跟企业上的人接触过没有,因为这些平日里给重点学校赞助的企业会有一些入学名额,叶青松听了眼前一亮,没有回应,赶紧道了谢。挂了电话,叶青松沉默了一会儿,又点了一支烟,翻开桌上这些环评报表细看起来,D公司正在申请补办环评手续,他知道D公司自入驻产业集聚区以来就一直赞助实验中学,肯定会有名额。但他也清楚,D公司之所以入驻这么久才办环评,估计也是因为看到这两年环评抓得越来越紧,光是S城,今年就已经开展过两次检查了,并公布了一批“项目不合格清单”,而他们正准备上一个项目,但是排污还不达标。叶青松倒可以做个顺水人情,毕竟还算和D公司的老总打过交道。可是,自己至于这么做吗?“唉……”他轻轻地但又很沉闷地叹息了一声。排污不达标不是小事情,这牵涉到S城居民用水安全,关系到城外流淌多年的那条护城河的命运。这么些年的摸爬滚打让他知道什么是轻什么是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夏夜的风似乎有些烦躁,把书页吹得哗啦啦地响。叶青松看着即将燃尽的第二支香烟,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拉好窗子,整理一下桌面上的狼藉,熄了灯,关门下楼,信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叶青松抬头看看这满天星辰,觉得儿子就在自己家的片区上吧,也挺好,他相信儿子无论在哪里都会努力,都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至于妻子,他还是有这个信心去说服的。回头想想今晚自己在办公室的思想斗争,叶青松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又有点可悲,漫漫长路,仿佛还能听见那一声轻轻的叹息。(作者: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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