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历史、生命的歌吟与追寻:评《水的血脉》

2016-05-11 16:33 来源:映象网

  “文如其人”,真诚的作者总是把自己的生命都投入到他的作品中。胡亚才先生的散文集《水的血脉》,读完之后一直萦绕于我心头的,是他对于家乡的赤诚之心。家乡是他心灵深处一抹永不褪色的风景,家乡是他心灵深处珍藏的一汪甘泉,家乡在他的心灵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情结”。离开家乡,追忆家乡,寻找精神的家园,他用真情、挚情倾诉衷肠,吟唱曲曲思乡恋歌。

  胡亚才先生是个有思考、有学识、有诗情的散文家,《水的血脉》这本散文集所折射出的内涵是广泛深远的,包含着信仰、个体生命的思考;民族史、家族史的继往开来,以及作为散文家的审美诗情。

回溯信仰与时光的河流:读评胡亚才散文集《水的血脉》

  故园之思

  “水之所思,面之所向,行之所达。”同饮一方水的回回们思考着共同的生存问题、生命轨迹,回回们有着执着的信仰,他们面朝着同一个方向,思索的不仅是肉体的安康,精神上也要始终秉承着回民族的信仰。故园之思就是对回族信仰的哲思。作为回族家庭,从作者有所记录的太祖父开始就时刻看得到信仰之于人的力量,他们始终恪守着自己的传统,从不会越矩。从祖母高声大语地告诫一代又一代:“不管到了哪里,不能吃的不吃,不该喝的不喝,不该做的不做。”到了母亲这一代轻声细语道:“要记在心里,要讲个方式方法,为人处世以前不容易,以后更不容易。”又比如父亲意味深长的言说“团结,保持个性,体现共性”。一代代话语传达的方式也体现出民族生存的日渐不易,然而虔诚的民族信仰却是始终不变的。母亲身体力行的种种善举,大爷虔诚追随真主、陶阿訇“天下穆民是一家”的箴言……这水如此的深沉、宽厚,载着辛苦的岁月和纯粹的信仰。故园之思也是对个体生命精神的哲思。“史河,一条充满慈爱、充满温馨、充满追寻、充满梦幻的脐带,将大地母亲浩荡的血液源源不断地输给了史河儿女,茁壮成长出济济人才……”伟大的人物自不必说,只从作者家族,同乡的普通人身上,就能领悟出作者对人生、生命的哲思。作为家教,同样作为族书的《古兰经》中,反复出现、再三强调的“诚实”、“善良”、“忍耐”、“公平正义”,就是一代代的回回们对生活经历的思考总结。曾祖父笃信本真,对于兴办学堂,他在一番挣扎后,想到:“穆圣训言,求学从摇篮到坟墓。”又想到祖先逃难时,视如生命的举人锦,最终答应陶阿訇无私办学,响应“真主的口唤”。大爷天资聪颖,静心学习伊斯兰教义、穆斯林五大功课,他用实际行动响应真主的口唤,离家去麦加朝觐,做个虔诚的信者,用生命追随真主。

  作者饱含深情的笔触,触摸到了更深层次的生命意识,写作也从身份写作上升到了生命写作的高度和深度。从这些个体的身上体现着回民意识的血脉般的传承,也为后人提供新的哲思,思考着民族无尽绵延的哲理,以及个体生命如何才能活得更有精气神。

  故园之史

  正如作者在序言中说,《水的血脉》为回回民族命运而写,希望承载起一个家族乃至一个民族的精神印记和浓重的岁月光影。作者也坦诚,写作这本书,就是要把家族史整理清晰,就是要展示家乡石佛的回回亲友们。这一脉相承的回族家庭史,是始终保有温度的,要通过散文这一文字载体的文化,永远的记录承载下来。

  故园之史是民族史。这个民族史不是狭义上的回民族史,而是中华民族史。由这个小家族、小镇子折射出中国的社会历史。1853年初秋,太平军攻陷南京,为逃避战事的纷扰,太祖父带着一家老小逃难,最后留在了固始石佛镇。1958年的冬天异常寒冷漫长,曾祖母离开了,死前留下的口粮,使十几口人家在饥荒中得以安然无恙。1979年秋风送爽的日子,“我”的大学通知书带来了举家欢庆的场面,祖母泪流满面匍身叩首:“真主恩典,后人中榜。”这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

  从一个小家庭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中华民族发展变化的轨迹,微观的家之史也是宏大的国之史。故园之史是家族史。故园沉浸着家族的历史,作者的大家族都是回族人,在石佛这个小镇上也生活着许多的回民。三个不同宗教信仰的人们能在小镇和谐共处,同饮史河水,这不能不让人感念和珍重。老一辈筚路蓝缕,从南京逃奔到河南固始的小镇,不得不说是这宽容殷实的史河水的挽留。作者的家族史由此掀开了水汪汪的一页,根繁叶茂,一代又一代生命的延续,家族的血脉像水流的支脉一样,分叉流淌于各处。大爷走向麦加朝觐的信仰大道;大哥远居广州;堂弟更是在遥远的乌鲁木齐;父母亲由小镇走向县城;“我”也从小镇到县城再到信阳,不管支脉流向何处,流得多远,这个家族的源头始终是这个温软的石佛小镇。

  水留下了作者的先辈,哺育了一代代的生命,滋养着一辈辈的心灵,有水才有生命。在这个散文集中,作者乐此不疲的诉说着他家族的女性们。太祖母、曾祖母、祖母、母亲,正如史河之于石佛的母亲河意义,这些女性之于这个家族的意义也是举足轻重的。她们身上既有传统女性的朴实贤惠,又有不卑不亢的耀眼光芒,她们就是水,维系着这个大家族的命脉,有了她们,家族才有了生命。 水留下了先辈,绵延了家族,丰富了史册。

  故园之诗

  胡亚才先生的散文是流淌着诗情画意的。无论是感怀故乡美景的《静静的胜湖》、《金色池塘》、《月光下的鱼》,还是回顾乡野村人的《两位老奶奶》、《乡人轶事》,无论是流露家人亲情的《曾祖母的1958年冬天》、《两颗柿子树》,还是回忆自我青春的《大路上的景象》、《月光下的鱼》、《另一种存在》。作者都以流畅的语言诗般的倾泻,读者不仅领略了散文的美感和诗意,而且触动了内心的情感。

  散文集《水的血脉》所刻画的故园的诗意是多层次的。记忆中的故乡,爱恋着的水,和朴实的民风,在作者审美眼光的注视下、对故乡至真至切的爱的关怀下,无处不美丽动人。故园有诗意的水。“我多次称老家为温软的水乡……水鲜活,鱼就激动活泛,水中的物产就丰富多彩鲜艳……水中那荷花、莲蓬、菱角,十足地养眼养心。”故园有诗意的风物。走进大使馆的“愣头青”萝卜、成为清代贡品的菱角果仁、绿豆圆子、自古闻名的固始鹅、固始笨鸡。

  故园有诗意的人情。作者祖父交易所里的“叙话”,来自全镇的各色人等,单纯的为叙话而聚集一堂,人与人之间平等互尊。小镇的一口回回井,专供回民取水食用,家家都知道回汉之分,彼此爱护尊重。在作者个体生命成长的过程中,这充满诗意的故园带给了他许多成长的美好瞬间。大路上的风景吸引着这个充满好奇心的孩童;《金色池塘》中各色各样的鱼儿,游动在作者的梦里心间;《月光下的鱼》中痒痒的朦胧的暗恋,拨动少年的情绪和思念。故园的诗意也流淌在每个人的心头。在《静静的胜湖》一文中,满目所见,满心所感,皆是飘荡于胜湖上的无限诗意,这是浓浓的姐弟情。在《两颗柿子树》中,这两颗柿子树,承载着情感深处柔软的纠葛。母亲对石佛家乡的思念和不舍;父亲对母亲的愧疚和哀思;我对母亲真挚的热爱与怀念。在《走年坟》一文中,作者对家人的浓浓思念之情也跃然纸上,这块留下祖先的土地,也埋葬着家族的一辈辈故人,这土地安顿着灵魂、承载着生者的哀思。故园的诗意也在语言。“轻轻飘来的月光”、“水鲜活”、“似处子皮肤的柿子”、“新鲜欲滴的故事”、“亲情漫溢着伸张着”,这种语言的陌生化,让读者充满新奇之感。还有对回民族语言的使用,魔鬼叫“伊布里斯”、忏悔用“讨白”、灵魂是“罗哈尔”、“印沙安拉”、“艾里哈木杜俩戏”……民族语言的深刻记忆,代表着作者虔诚的信仰之心,也让读者对回民族多一些的体认和情绪。整部散文集,作者不吝笔墨点染着故园的美好,其文的思想意蕴、文化趣味、语言运用,皆不着痕迹的诗般的流向读者眼前和心田,颇具美文的风采。

  如果说,石佛小镇的地方文化色彩,以及史河沿岸自然景观、农村丰饶物产、风俗人情给胡亚才先生的《水的血脉》以滋润,那么,独特的回民族文化意识、历史民族细节和青年温暖的回忆则折射出创作主体的心灵质量和精神向度。他以平和与宽容的心态,展开对民族、家族、个体生命的哲思、追忆和赞美,不着痕迹地带给阅读者一种亲近和纯净之感。 (梁玉洁)

  作者为信阳师范学院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研究生,师从文学博士吕东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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