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象网南阳讯(记者 周永生 通讯员 淅旅) 2014年10月,亚洲第一大人工湖丹江口水库开始蓄水。丹江口水库面积一千多平方公里,库容300多亿立方,蓄水位170多米,是从上世纪五十年代便开始兴建的水利工程。为这工程,河南淅川共移民了16万余人。

　　为了南水北调,淅川人民几乎每家都有背井离乡迁徙的亲人。为此,每次踏上这片土地,看到这片碧绿的江水,我都难抑内心万千的感慨。

　　从淅川往南到库区,有二十余公里,茫茫苍苍的山岭间,是一条崭新的盘山公路,山间的油菜已经被春天唤醒,黄得耀眼明媚。转过一片山脊,就是丹江口库区了。这一片如绿如蓝,透明澄澈的水域,蔓延得无边无际。在一个叫狮子岗的小镇,二十块钱的轮渡费我们的房车就过了丹江。再过了盛湾镇,一个掩映在群山深处,黛青、素朴的小村映入眼帘。这便是盛湾镇土地岭石头村。它是中原地区面积最大,保存最完好的石头村落。

　　2014年5月,我们曾经应邀去石头村采访,一下车就被一群善良厚道的村民们围住,玉米面饼子,腌酸菜,送这送那,像久别的亲人。时隔近三年,今天的石头村又是怎样呢?

　　远远望去,在树林的掩映里,石头村石瓦石墙的石屋,依山而建,造型奇特。这些石基石墙石顶的房子,错落有致,古朴典雅,尤如一个个城堡,神秘、厚重。而且细密,匀实,一个小小的缝隙,也被碎石片堵个严实。虽然整个房屋不用一抹水泥,却建造得坚固无比,两百多年的房屋,在村里比比皆是。而且,每家都是高高的地基,防潮防水,住着冬暖夏凉,住得再久,也不潮湿。

　　走进村子,路边上一幢崭新的石板房映入眼帘。一块山水人家农家乐的牌子挂在石墙上。

　　石头村也有农家乐了?

　　老板胡金亮乐呵呵地走过来。他说,他这房子2014年开始筹建,建了三年,今年年初开始营业。一聊,胡老板竟还记得前年我们过来采访,自己用卡式炉下面条,夜里在麦场里露营的事。他说:这次,不用你们自己做饭了,你们过来是为了宣传石头村,就在我家吃吧。

　　胡老板说,上次你们写的文章发到网上,村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游客开始三三两两地找过来,周末有时还有几辆十几辆车结伴而来。石头村有了名气,镇上领导就鼓励我们做农家乐。村民们怕没人来吃,不肯,我就带头做了这个店。算是抛砖引玉吧。

　　上次,送过我们酸菜的大娘又乐呵呵地跑过来。说:你们还吃不吃酸菜?今年我腌了一坛子呢!我再给你们拿一些过来?热情的乡亲们把我们的采访车围得水泄不通。

　　石头村因村里遍布着大大小小2500余间石头房子而得名。村里有24个村民小组、500余家住户,大部分人住的是石板房,共计近5万平方米。这么大的规模是怎么保存下来的?村民说,穷呗!除了石头,这里还有啥?!靠山吃山,靠着这些石头,也只能就地取材,物尽其用了。

　　土地岭的石头房各有各的韵味。有的门头高高地耸起,有高门大户的感觉。有的低矮内敛,大门索性就用一道木栅栏代替。除了房子,连脚下的路也是石头的。大都是细软的碎石。这些石头房,再怎么拥挤,屋和屋之间都有一个小小的院落,把各家各户围成四方的私宅。但那门却是敞着的。三三两两的老人,有的独自坐在自家的墙角上,有的坐在小街的石蹲上。走着走着,就有谁家的烟火从烟囱里袅袅地浮起。

　　村里最古老的建筑叫通岳观。它就建在土地岭的村中心,它是一座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古建筑。是村里富丽堂皇的建筑代表。这里有三进12间房舍,虽然看上去有些破败,但残存的石雕、砖雕、木雕无不栩栩如生玲珑精致。山门上的四檐翘角、斗拱挑梁,屋脊上的蟠龙宿凤,虽然油漆剥落,仍是古色古香的大气,横额“通岳观”三个大字笔法朴拙雄奇。观前一株230余年高龄的国槐,见证着土地岭村的历史。

　　石头村古老的历史还不止于此!村民说。它两边的山上各有一座山寨,是古代遗留下来的兵寨。石头的寨墙蜿蜒起伏,在山顶的峭壁上盘旋,凌空凸兀,远远看去,有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胡老板说,山上的古寨墙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不可不看。自告奋勇要带我们去山上探秘。听说我们要上山,村里总共还剩下的十几个孩子,一下就跑来六个。连狗也欢喜地跟在我们后边。

　　上山的路很陡峭,随处四散着大小不一的石板。这就是村民们屋顶上以石当瓦的石板瓦。胡老板说,盖三间大瓦房,背这种古板要背108趟。队员们听了面面相觑。初春的山上,各种野花竞放,野桃子野山杏花香袭人。胡老板指着一块石头说,这种灰石叫黑米玉,在石材市场上是做桌板的最好原料,一立方要卖六千多呢!

　　胡老板指着一个山头说,抗日战争时,那边山头上是八路军的阵地,另外一边是日本鬼子的战壕,每天子弹乱飞,村民们就躲在屋子里不敢动。奇怪的是,子弹再凶猛,躲在石板房里也没一人遭殃。

　　一路乘着山风,听他讲讲说说,一会就到了山顶。山头上,果然是一道曲延的寨墙。虽然尽显颓势,从那厚厚堆积的石块,仍能看出当初的气魄。

　　胡老板说,这座山叫高梅山。原来住着高家和梅家。两家一南一北共同守护着这座山。那寨墙就是两家的护院。山下是一条古驿道,是淅川通往湖北均州的必经之路。那时淅川是楚都,来往客商众多,有时怕路边的驿站不安全,宁愿爬到一千多米的山顶上留宿。久而久之,高梅山名声大振,繁茂异常。

　　直到解放前夕,山上还有占山为王的一帮土匪,号称替天行道,杀富济贫。现在山上仍存有一小庙,供奉着义薄云天的关云长。胡老板还记得。庙中的关公是他做石匠的爷爷的杰作。为了送关老爷上山,当时,集合了24个村民小组的全部壮劳力,用了三天时间,才把这庞然大物送到庙里。

　　几百年风雨依然,村里的日子依然,万里长城今尤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兴盛一时的高梅两家,早已泯灭踪迹。现在村里无一姓高和梅。只这截寨墙,还默默地耸立着,一天天看着远处村子里人们柴米油盐的生活。两个顽皮的男孩子攀爬到寨墙上,做着打鬼子的游戏,坍塌的墙跟下,石磨石臼,静静地卧在草丛里,不言不语。

　　土地岭的空气因为山和水的过滤,干净得像冲洗过似的。村里茂林修竹,青山绿水。一条小溪,从村南到村北贯穿始终。清透,澄澈,水底的鱼儿清晰可见,欢快地穿村而过,曲曲折折地留下一路欢歌,蜿蜒至山林深处,若隐若现。在一处被山水冲断的路面上,我们的房车只得从河道里逶迤着冲过去。

　　这山这水,让你直想着一身蓑衣斗篷,驾一叶扁舟,三百里烟波横渡,逶迤到天涯尽头。

　　胡老板介绍说,石头村始建于清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距今有253年历史。据碑刻记载,一个名叫胡华启的老人把一家人从武昌大冶县换阴桥山下庄迁到河南北邑兴化寺地方定居(清代时土地岭属兴化寺管辖),利用自己掌握的建房技术开始建造石板房,并在这里繁衍生息下来。

　　村民说,石头房看着复杂其实简单,从山里起上几车石头,锯上几根木头,村民们互相帮衬着,半年就把房子盖起来了。

　　要花费多少呢?我们问。

　　村民惊讶地看住我们:石头是山上的,树也是山上的,人都是左邻右舍的,给谁钱呢?!

　　有了房,再养上一头牛,几只鸡,种上三亩两亩的田地,就支撑起了一个小家日复一日的生活。门前,种几棵核桃,柿子,杏,梨,屋后,点几片茄子,萝卜,白菜,就可以从容地,不急不躁地,在这里安居乐业了。

　　“石板墙,石板房,石板箱子石板炕;红薯干,当主粮,男大当婚时难娶婆娘。”这是过去村里广泛流传的歌谣,形象地描绘出了村民过去的穷困生活。这种一成不变的,缓慢的生活,一过就是许多年。改革开放后,这个小村也被外面的改革大潮推动着在改变。孩子们走出了村子,打工,经商,偶尔回来,带来外面的繁华和见识。但老人们不惊不乍,依然过着他们熟悉的生活。

　　图片上这位老人,三个儿子有两个去了城里,她跟着大儿子守候着老家这几间石头房子。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耳朵灵敏,从脚步就能听出来哪位是外地来的客人。

　　上次我们问她,想不想去外面看看?她摇头。不!外面没有石头。

　　这次,我们却没有看到她。一问,说是去了城里的儿子家。

　　石头,是大自然对石头村民的恩赐。小村里所有的生活都以石头为核心。石路,石门,石阶,石凳,石桌,石臼,石碾,石厕,石糟,石磨---就连梯田的护堤也是石头的。

　　石头的坚硬,锻造了他们的坚强。年轻人活跃的心受不了这种千篇一律,一个个离开了村子,在外面定居。只有这些老人,还留恋着,坚守着。最后,把一把老骨头也化作碎石屑,嵌在石缝里。

　　村子里除了那条叮咚作响的小溪,还有一条被圈在水泥漕里的水渠,也是清洌甘甜,一年四季汩汩不断,这就是村里的“英雄渠”。它长15000米,随山就势延伸,除了村里饮水灌溉,还能发电,要说修建的年代,比红旗渠还早呢。

　　胡老板说,他已经买好了车票。准备去新疆打工,给家里挣点零花钱。贴补儿子女儿上学的费用。农家乐就交给妻子打理。如果游人多了,有钱可赚,谁还愿意跑那么远去讨生活呢?现在县里提倡对石头村的保护,不允许私自乱扒滥盖,但如果宣传不到位,没有游人,村民没有收入,光保护起来,对村民有什么好处?我们安慰他说:村里有这么多好的资源,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犹记得2014年那次过来采访,夜里,我们扎帐在村里的广场上,一村的村民都过来看热闹,一个老人给我们在帐篷下铺了一层麦草,另一个村民用铁锹把泥土平整。这次,开着房车,有吃有住,却没想到碰到胡老板,被他请到家里,一桌丰盛的农家菜,青菜是自己种的,猪和鸡是自己养的,柴鸡蛋是自家的鸡下的,连黄酒也是自家的粮食酿的。一顿地道的农家饭,让队员们吃得啧啧称道。

　　夜深了,除了满天的星斗在眨呀眨的,一切都进入梦乡。久居喧闹城市的我们,竟然不习惯这种安静了,久久地睁着眼,数罢星星,再数绵羊,然后就搜索着哪家的狗吠,哪家孩子起来尿尿的声响。后来,就只能听得到树木的呼吸,星星的絮语。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忘记了置身在天当房地当床的山涧里。

　　一觉醒来,正被一缕和熙的阳光照着,村路上是扛着农具赶着牛羊上山的村民。美丽中国行的队员们不由分说拿起相机快步向村中走去。

　　就要离开了,胡老板和妻子、孩子们站在院门外向我们挥手,他说:欢迎你们闲了多过来,什么时候来了,这儿都是你们的家。

　　房车越走越远,石头村,那远山野岭,一派高山田园的风景,却在我们眼前翻腾着,再也无法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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