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22日,福建省福州市colaloft 荒岛图书馆举办了“真人读书会”活动。 (林朝阳/CFP/图)
作为一场世界范围的知识传承与文明交流的回归式尝试,“真人图书馆”在中国遭遇了水土不服。在思维壁垒、功利主义和商业诱惑的干扰下,它成为某种意义上与现实妥协的产物。
一项返璞归真的阅读潮流——“真人图书馆”正在全球兴起,2012年它进入中国并迅速遍及十多个城市。
这是一项知识传承与文明交流的回归式尝试,诞生于新世纪初一群丹麦年轻人美好的愿望——让不同文明、不同国度和不同宗教的人坐下来好好说话,以消解人类愈演愈烈的暴力和偏见。在一场音乐节中,75本“真人书”首次走向观众,拉开这场精神实验的帷幕——从“读书”到“阅人”。
此后,印第安人、艾滋病患者、脱衣舞女郎、断指者甚至“匈牙利右翼极端分子”,都相继走上“书架”,供公众“借阅”。
这股潮流由欧洲出发,由美洲、澳洲和日韩进入中国。在这个为世界首创了造纸术与印刷术的国度,实验者们试图秉承“真人图书馆”的创办主旨,然而却遭遇了复杂的现实。
中国的“理想书单”
作为舶来品,“真人图书馆”在中国的登陆点之一是香港。2011年8月,两家NGO(非政府组织)将其付诸实践。这一年,由“自由行”和“双非孕妇”等引发的陆港矛盾正在升温。
一个旨在“打破谩骂文化”和“建立相互尊重”的“真人图书馆”应运而生。在活动日,“双非”人士、新移民、少数族裔、变性人、外籍佣工等40本“真人书”席地而坐,由路人“取阅”——可以让“书”讲述自身的经历,也可以由读者与之进行探讨和辩论。
2012年1月,来自成都的“读者”韩潋被这一幕深深吸引。这个充满个性的姑娘正在计划一场与众不同的长途旅行,这给了她启发,“像一颗种子,传播平等、文明,消除观念沟壑”。
3个月后,她牛刀小试,在成都模仿进行了三场“真人图书馆”,挤满现场的年轻人让她思考:或许还能惠及更多的同龄人。随后,她辞去了工作。
2012年5月,南京师范大学收到了一位昔日学子的来信——韩潋想给母校带来些“新东西”。显然,这里没有人听说过“真人图书馆”,但校方仍表示欢迎。“我被这个有想法、有理想的年轻人感动了。”南师大图书馆常务副馆长张建平对媒体说。
2012年9月15日,南师大“真人图书馆”开馆了。11位风格迥异、经历独特的“真人书”吸引了二百多名读者,“真人书”包括魔术师、网络写手、旷课去非洲做义工的大学生以及换乘25辆车去乌鲁木齐的独行客等——他们各自拥有用阿拉伯数字标注的“借阅号”。
活动结束后,一个读者给组织者发来短信——“我梦想从事一份能够改变更多人的工作……在我看来,一个关心大我的人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事实上,韩潋并不是唯一的行动者。在2012年的中国,北京、香港、广州、济南、长春、上海、长沙、重庆、哈尔滨等地都涌现了各自的“真人图书馆”,它们分布在高校图书馆、书店、咖啡厅甚至公园的草地上。
这些中国式“真人图书馆”共同的理论基础来自两位学者——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王子舟教授和他的学生吴汉华,他们的学术研究在2011年4月被杂志捕捉并作为新生活方式推介,从而正式开启这个概念的中国之旅。
但在王子舟看来,中国有其具体的现实和土壤。“一个成熟的中国‘真人图书馆’应该是使读者读懂‘一个底层民众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他说,“例如,北漂、农民工、癌症患者、老传统手艺人、访民,以及推着残疾母亲千里徒步的草根儿子,就应该进入理想书单。”
讲座、成功学和相亲会
山东大学“九零后”女生陈诗羽就是这样的践行者。2012年11月,她和朋友邱隽思的“I think(我想)真人图书馆”有着一条并不短的书单:新公益青年、脆骨症患者、同性恋、花甲背包客、白天法律顾问夜晚酒吧驻场的“骚锐”(网络用语,闷骚且尖锐)以及照顾“工读学生”与“麻风病人孩子”的社工。
活动同样取得不俗的效应,但在陈诗羽看来,“真人图书馆”不可能永远靠新奇有趣来维持与公众的蜜月期。她曾先行做过市场调查,她希望了解:“真人图书馆”在中国会否水土不服。
但事实让陈诗羽有些沮丧。例如,关于潜在读者群是否愿意阅读“偏见受害者”的问题,陈诗羽得到的答案是:不喜欢,不想,没有兴趣。
“大多数人对别人遭遇的苦难无动于衷,”当陈诗羽问及被调查者“你的偏见是什么”时,“很多人都不知道,很多人认为自己没有偏见。”
陈诗羽尝试找寻过警察、自闭症孩子的爸爸或者服务“性工作者”的社工来做“真人书”,无一例外遭到对方拒绝。“环境还太保守,没有人能够接受。”她说。
在经历多种“碰壁”后,她们发现“做这个事情,最难把握就是方向,你又想遵守,又要妥协,只能折中处理”。至今,她仍在继续努力使居委会主任、政协委员等跨越阶层、更具公共关怀的“真人书”成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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