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桩汇集种种戏剧性元素的疑案,坐在原告席上的是福建首富,对面则是烟草巨头。因为两年前耗资22亿拍下部分云南白药股权但迟迟无法交割,陈发树将云南红塔集团告上法庭。
福建首富陈发树,善于买股权,也热衷做慈善,由此获得了“陈菲特”、“陈盖茨”之名。不过,最近,“陈菲特”变成了“陈秋菊”,因为不慎踏入了云南白药股权的购买雷区,他走上了漫漫维权之路。
福建首富陈发树是做国有股转让的老手,紫金矿业、武夷山旅游、青岛啤酒这些他低价吸纳的股票,都曾使得其身家暴增,他也因此获得“陈菲特”的盛名。不过,这一次云南白药的购买波折,让陈发树陷入股权转让的层层雷区。
该案2012年8月23日在昆明开庭,目前尚在等待判决。
附加条款暗藏杀机
“没想到会在《股份转让协议》的一个附加条款上栽跟头。”
2009年9月10日,陈发树和云南红塔签订《股份转让协议》,随后一次性把22亿元股权支付款打入红塔账户。
彼时,陈发树旗下的新华都集团上下都弥漫着一片乐观和喜悦。当时出任新华都集团总裁不久的唐骏高调宣称:“整个收购过程,我们只跟红塔方面见了一面,我花了十分钟时间读了一下股权转让协议,觉得没有问题,就让陈总签字了。”
十分钟之内签订《股份转让协议》,显然,陈发树和唐骏过于乐观了。
“我们没想到会在《股份转让协议》的一个附加条款上栽跟头,更没想到里面暗藏这么大的隐患。”2012年9月,新华都集团一位负责资本运营的投资经理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这条不起眼的附加条款就是“《股份转让协议》自签订之日起生效,但须获得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机构审核批准后方能实施”。这里暗藏一个玄机:如果国资监督机构不批准,即使协议生效,陈发树也拿不到这些股份。
这一条款最终绊住了陈发树——两年后,红塔辩称,股权转让失败,是因为上级机构中烟总公司未能批准造成的。
红塔律师在其后庭审中具体解释为:“不是不想履约,而是上级未批准实施该合同,我们没有办法不执行上级的指示,所以不造成违约。”
事实上,在该协议签署的第二个月,陈发树已经开始触碰暗礁。2009年10月,陈发树在新华都慈善基金会的发布会上宣称,将把83亿有价证券捐给新华都慈善基金,其中包括云南白药12.32%的股份。
当时,红塔高层人士看到该条新闻后反应激烈,立即致函陈发树,称该项股权转让虽然获红塔母公司云南中烟公司批复,但国务院国资委尚未审批通过,所以陈发树还不是云南白药第二大股东,不满足捐献条件,捐股无效。
云南白药随后也发公告,再次强调“需获得国有资产监督管理机构的批准同意后实施”的附加条款。该公告还称:“上述股份过户至陈发树名下之日起20个日历月内不通过任何方式转让或委托他人持有、管理所持有的该股份。”这意味着,在国资委尚未批准前,陈发树不拥有这些股权,不能将股份捐赠给新华都慈善基金会。
不过,陈发树彼时仍自信问题可以解决。前述新华都集团投资经理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陈总预计3个月内云南白药股权便可过户到自己名下。”
其实不想卖?
“红塔在云南白药上的投资收益率,算上白药十年间的累计分红和送转股,大概有15倍”。
事后证明,陈发树在云南白药上遭遇了滑铁卢,这场股权争夺渐渐演变成长达两年多的“长夜噩梦”。
数位新华都高层人士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埋下“国资委审核批准后方能实施”附加条款这一定时炸弹的关键人物是云南红塔副总刘会疆。
公开资料显示,刘会疆是云南红塔集团副总裁,同时兼任云南白药副董事长、昆明制药副董事长,以及红塔旗下多家创投公司的重要职务。
一位新华都高层人士对南方周末记者回忆道,当时在签订股份转让协议全过程中,刘会疆是云南红塔签约代表,股权转让协议也主要由他操刀,“云南红塔转让云南白药股权时需要国资委批准”就是在他要求下写进协议的。
不过,陈发树及其团队并不重视这一条款。前述新华都高层人士也解释说:“当初我们以为上报国资委审批只是走流程,而且,中烟总公司在2009年1月4日的正式批复文件也是同意的,我们没想到国资委会不批,更没料到中烟总公司会出尔反尔,所以同意了细节条款。”
“现在看来,刘会疆当初在协议中设了一个圈套,我们被耍了。”该高层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红塔企划部一位员工则对南方周末记者否认了这一说法,“刘总当时操作转让协议时,咨询了很多法律界和证券界的专业人士,参考了国家和有关部门制定的股权转让的法律法规后,才起草协议合同,各项条款均按照相关法规撰写,并非故意设下圈套。”
为此,南方周末记者致电刘会疆,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接受采访。
一位与刘会疆关系密切的云南投资界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在云南中烟公司下达同意股权转让的批复后,云南红塔高层内部对卖掉云南白药股份产生分歧,“刘会疆为首的数位高层其实并不想卖”。
据这位不愿具名的人士透露,刘会疆在红塔集团中是操刀金融资产和生物医药投资的核心人物,在刘主导下,红塔控制了多家银行、证券等金融机构,并参股多家生物医药公司,“当时云南烟草系统在非烟投资中产生大量不良资产,刘会疆主导的金融和医药投资反而回报不俗”。
回报特别惊人的正是云南白药,如果从1999年红塔第一次收购云南白药法人股开始到2008年转让给陈发树,“红塔在白药上的投资收益率,算上白药十年间的累计分红和送转股,大概有15倍”。
根据公开资料,2008年云南白药收入57.2亿元、净利润4.65亿元,收入和纯利规模分别是1999年的24.7倍、13.9倍,股价也在这10年中翻了10倍。
“刘会疆与云南白药管理层的配合也很好,虽然红塔在2008年已经获利颇丰,但仍看好白药,不舍得卖。”这位人士对南方周末记者说。这笔交易得以进行,是因为中国烟草总公司高层、云南中烟高层,乃至红塔部分高层,当时出于清理非烟资产的战略,都有出售白药的意愿。“刘会疆当时处境很尴尬,虽与白药感情很好,但在上面压力下,刘还是成了主刀与陈发树谈判股权转让的红塔方代表。”
“谈判时刘会疆提了很多苛刻条件。”新华都一位投资经理对南方周末记者回忆说,比如要求非外商投资企业,提前支付2亿元保证金,5日内一次支付22亿元转让款,还要求陈发树一年半不得卖出白药,甚至只留给陈短短的5天决策时间。“这些条件陈总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甚至提前把22亿一次性打入红塔账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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