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第九届亚太烟草或健康会议发布中国产的13个品牌卷烟检测出重金属“超标”,与加拿大香烟相比超出数倍之多。其中,“白沙”“红塔山”亦赫然在列,而今近两年时间过去了,此事却一直未有下文。
在消费者权益日当天,世界卫生组织发布报告,公布了170多个国家2004年的吸烟致死率。报告显示,2004年中国吸烟导致的死亡占所有因疾病导致死亡的12%。
“烟草烟雾中有7000多种化学物质和化合物,至少69种可导致癌症。其中重金属燃烧时所产生的危害是致命的,会导致多种严重疾病。”中华预防医学会伤害预防与控制分委会副主委,新探健康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吴宜群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评述道,“可直到现在,对于烟草重金属的含量检测以及信息公布方面,我国的工作做得很不到位。只是之前的那场风波,烟草中的重金属含量才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时间回溯至2010年10月,第九届亚太烟草或健康会议发布的一项中国与加拿大烟草的对比研究表明:中国产的13个品牌卷烟检测出重金属“超标”,与加拿大香烟相比超出数倍之多。其中,由湖南中烟生产的全国卷烟单品牌产销量第一的“白沙”和红塔集团生产的“红塔山”亦赫然在列,排名靠前,引来各方的口诛笔伐。
此报告一经问世,即引起了各方关注,“阴谋论”也随之泛滥。而将近两年时间过去了,此事却一直未有下文。至今,仍未有权威结果表明,烟草中的重金属到底来自何方,产于哪个环节?
时代周报记者亲往多地采访,多方调查,试图解开“烟草重金属含量超标”之谜。
两年前的纷争
两年前的10月7日,在澳大利亚举行的第九届亚太烟草或健康会议发布了一项中国与加拿大烟草的对比研究报告:《中国销售的香烟:设计、烟度排放与重金属问题》。
报告由多国科学家共同协作完成。之所以选用加拿大香烟与中国香烟对比,是因为加拿大法律规定烟草生产商和进口商必须检测烟草中的重金属含量。在英文版原文报告中,记者看到,13个重金属超标的国产香烟品牌分别为:白沙、大前门、都宝、红双喜、黄金叶、Happiness(吉庆)、红河、红金龙、红梅、红旗渠、红塔山、石林和壹枝笔。
报告显示:研究人员在2005年至2006年间在中国购买的13个香烟品牌的二次抽样中观察到,在各种重金属含量上中国香烟显著地高于加拿大同期生产的香烟,每克香烟中平均包含0.82μg砷、3.21μg镉、2.65μg铅和0.51μg铬。而加拿大国内生产的230余种香烟此四项重金属含量分别为0.19μg、1.23μg、0.33μg和0.46μg。除了铬之外,其他三种重金属都大大高于加拿大香烟。
报告引起一片哗然,这13个香烟品牌顿时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作为年产销已是全国第一的“白沙”更是遭到各方质疑。外界甚至将此事比喻为“烟草业的三聚氰胺”事件。
一个月内,事情持续发酵升级。国家烟草专卖局的态度是“尽快核查报告的真实性”,而核查之责将交由烟草专卖局下属的科技司负责。国家烟草专卖局科技司副司长王献生公开指出,目前证实被列入超标名单的13个品牌中已经有吉庆等3个品牌于两年前退市。“目前关于香烟重金属含量的标准,不仅中国没有,国外也没有,加拿大人的报告并不科学。”
随后又有人站出来质疑报告结果的可靠性:检测数据由哪个检测机构提供?检测依据什么标准?对检测机构只检测流通环节的香烟,国家烟草专卖局的人士提出了强烈质疑,为何没有按照国际烟草通用标准,从厂家对原材料加工,就开始源头检测。
不久,此事又演变成了一场更为声势浩大的舆论风波。有多位烟草业人士对外公开表示:“这次重金属含量风波是刻意针对中国烟草业的一次阴谋,意图便是借控烟的名义和力量摧毁国家烟草财政体系,进而为攫取国家财富的一些组织机构提供了可乘之机。”甚至有人指责:“国内很多人也被外国烟草集团利用,是挟洋人及美元以自重的机构和人恶意炒作,制造事端的行为。”
作为《中国销售的香烟:设计、烟度排放与重金属问题》一文的第二作者,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控烟办公室李强博士从始至终参与了整个研究过程,包括数据分析以及最后的报告撰写工作。
即使两年过后,李强在向时代周报记者谈及此事时仍有些顾虑:“当时,很多左派学者对我发起攻击,质疑研究目的。我只想做好自己的研究,不想进行更多的理会。”他回忆说,这项研究始于2005年。2006年开始在北京、上海、广州、郑州、沈阳、银川、长沙等7个城市购买了78种不同品牌香烟。这78种卷烟,是2005至2007年期间这7个城市销量最好的香烟。
“中国香烟重金属含量的研究,是在全球20个国家同时开展的香烟研究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在德国、爱尔兰、巴西和韩国等20个国家同时进行类似的研究。烟草重金属含量的相关研究,我国科学家在上世纪90年代就曾经有过。他们当时得出的结果与我们的结果基本类似。”作为报告第二作者的李强也同时也向记者分析说,目前在全世界范围之内,确实并不存在烟草重金属含量标准的规定。“关于中国烟草重金属含量的研究,我们仍然会进行下去。”
对于外界对李强的攻击,吴宜群则直指他们是“阴谋论”的制造者,有着自身的利益诉求:“对待科学问题不能靠戴‘政治帽子’来解决。这样的恐吓不能解决科学争端。”
重金属来自何处
尽管在上述报告中,并未对中国烟草所含重金属来源作出明确判断,但是李强告诉记者:“我们当时猜测和判断是,在烟草加工环节混入重金属的可能性不大,来源可能在于烟草的种植环节,也就是说在烟草的源头。但,这只是一种判断。”
记者查阅诸多文献资料,采访多位业内人士,虽有不同意见,但大多仍将重金属元凶矛头指向了烟草种植环节。3月22日至27日,时代周报记者前往浏阳、郴州等烤烟基地实地了解当地的烟草种植情况。
“你看附近的大大小小的冶炼厂,就离烟田不过两里路,污水、废气、尾渣……我们早就习惯了,见怪不怪了。”郴州市桂阳县城郊乡的一名老农一边翻整烟田,一边慢悠悠地说。不远处,从湖南省桂阳银星有色冶炼有限公司的厂区冒出的浓烟一直没有停歇,从高高的烟囱中袅袅轻飘而出。公开资料显示,银星公司主营粗铅、电铅、锌等金属的冶炼,是桂阳县规模最大,纳税最多的民营企业。
距离银星公司约3公里处,一面积至少为300亩以上的尾渣坝更为触目惊心。在此的看护人员介绍,尾渣坝专为宝山公司用来排放尾渣。一条直径为30厘米的铁管从湖南宝山有色金属矿业有限责任公司的选矿厂,延伸而出约一公里多,直通尾渣坝。青白色的尾渣已经占满了整个坝区。
桂阳县位于湘江支流的舂陵江中上流,水资源丰富,但许多村民已不敢放心地饮用井水了。在成片的烟田里,刚被翻转的土块在阳光照射下破碎干裂,裸露出深黑的泥土,田边的小渠水流不停。正在施肥的一名侯姓村民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今年的春天来得比较晚,前段时间老下雨,烟草栽种比往年晚了一些,去年这个时候到处都种上了烟苗。”说完,一把将褐红色的肥料倒进烟田中。
重金属污染对于仅仅小学毕业的他而言,现在并不是陌生词汇:“前些年的污染太严重了。村前头大大小小的矿厂有十几家,把整个村子都包围了。”在当地政府的主导下,一些小型作坊式的选矿厂陆续关闭,但是污染的情况并没有得到根本的好转。
“去年污染特别严重,烟田的减产也减得厉害。烟叶的产量和往年比,下降了不少,每亩差不多要少收60斤左右。”城郊乡早禾田组的一名黄姓组干部告诉记者,耕种的烟田遭受重金属污染已有十几年的历史。“自从旁边开始建矿厂开始,我们就感觉到了。比如,烟叶的个头没以前长得高了,叶子会有很多黑黄的斑点,严重的时候,烟草甚至会倒伏……你说,这不就直接减少产量了吗?!”
据当地人介绍,桂阳多数烟农都是三四月份开种烟草,待到烟草7月份收割后,再种植一季水稻。“烟草太吸土地的肥,一季水稻一季烟,这样对地也有好处。”
村民们种植的水稻也不能幸免重金属的祸害。水稻倒伏减产,稻叶发黄,稻粒发黑的情况已出现多年。“但是,水稻是有污染补偿费的。由乡镇统一下发,早禾田一、二村民小组共有330亩地,共补偿了一万四千块,算下来一亩水稻补了42元。可是,为什么烟草就没有任何补贴?”这让多名农民都感到不满。
更让他们感到害怕的是孩子们的健康隐忧。2008年初,城郊乡半边月组连续发现多名儿童血铅超标的案例。“我家孩子不愿意吃饭,还常常叫着肚子疼,去桂阳县人民医院检查,果然血铅超标。”村民张东林向记者提供的化验单复印件上显示,其时四岁的儿子血铅含量达到245.4μg/L,大大超出了1.0—100.0μg/L的参考范围。
张东林夫妇拿着化验单向当地多家矿企反映情况,却仅仅得到了银星公司100元的补偿。“化验费都要60元,吃药也最少花了500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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