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聚社会共识,有赖重大话题支撑,这是政治精英主导社会进程之时,首要解决的问题。如何重置议题,须有足够底气和信服力,尤其是在思想观念多元,经济发展叙事不再激动人心的时期,令执政者颇费思量。
继2012年初幸福观大讨论之后,中央高层又擎起“中国梦”的大旗,把转换唯G D P增长观、再辩中国发展模式大讨论推向高潮。
其实,早在幸福议题的设置中,我们已然觉察到决策层对沿袭多年旧有增长模式的深层思考——— 我们经济发展的目的是什么?据此推判,无论精英与大众,对于中国单向度的经济发展路径都呈现出不满,以至李克强总理在刚闭幕的两会记者会上直陈:“我们不能以牺牲环境来换取人民并不满意的增长”。
而“中国梦”一经提出,引发全民关注,亦反映出人们对中国向何处去的憧憬以及对更深度社会改革的期许。
这是巨大的变化。反顾自上世纪90年代以降,我们已经很少去思考这类形而上的话题。“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业已完成一代人价值观转换。一个人成功与否、活得有无脸面、是否受到尊重,诸如此类精神纬度似乎只与财富积累的快慢相关。
然而历史的发展近乎诡异,就在全世界目瞪口呆地看着中国蹿升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时,中国社会内部却出现了一些变量。忧虑、不安、不满乃至怨恨的情绪正有意无意地侵蚀着社会的心灵。
对此新加坡学者郑永年尖锐批评说,“当高楼大厦、大桥公路、高铁机场等这些构成中国GD P载体的事物变得耀眼无比的时候,中国社会所赖以生存的制度基础甚至细胞,则不仅得不到生长,而且被破坏得一塌糊涂”。
然而这种社会病并非我们一国独有,上世纪60年代的美国出现过同样的病症:
“我们的国内生产总值(GDP)确实惊人,数字接近8000亿。但是,我们能够以此为根据评判整个国家的状况吗?G D P还应算进去空气污染、烟草广告以及战地救护车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穿梭的费用……”“我们所谓的国内生产总值,它既不能保障我们孩子们的健康,也不能保障他们所受教育的质量,甚至不能保障他们无忧无虑的快乐……简而言之,它能衡量一切,但并不包括使我们的生活有意义的东西!”
半个世纪前罗伯特·肯尼迪竞选总统时的演讲,为当下的我们带来深思。更有意味的是,上世纪60年代,正是大洋彼岸“美国梦”的年代。
其实,我们更愿意把中国梦置于中国转型的大背景下来讨论。
虽然在公开的社会语境中,可能时下并无任何重大话题有如“公平与正义”这般挑动公众神经,今天和改革前的社会图景对比,阶层差距的扩大与利益群体的固化,极大地刺激了这个有着“不患寡而患不均”传统的国度,在暗流汹涌,情绪变幻的社会变迁进程中,大众记忆很可能在某些不受欢迎的时候照进现实,加剧社会的焦虑、愤懑和失落……
在社会话语方面继续担起主导作用的执政者,显然意识到光靠以经济发展为主轴的“增长共识”已经失去了令人激动的力量,必须寻找新的故事空间。
在此意义上,审视“中国梦”带来的公共叙事,特别富有启迪。它是如此宏大,可以装进整个国家、民族、个人共有的追求内涵。除了继续为社会经济高歌猛进提供宏阔的想象空间之外,还能在理想愿景层面舒缓大众情绪、提供精神理疗。它可以使一个单向度经济体在急速快跑中舒缓下来,调整节奏,开始思考诸如终极意义上的价值观、公民荣誉、百年梦等“形而上”的东西。最高领导层以中国梦、人民梦为题,更是暗合了我们这个民族家国一体的传统情怀。(作者供职于广东省社科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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