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0日,是伊拉克战争爆发10周年的日子。十年前那场改变中东政治版图的局部战争中,笔者前期参与了新华社总社的相关报道的组织和协调工作,美军占领巴格达后,我又在纷乱的前线进行过两个月的采访,对这场战争的全貌和细节获得了比较丰满的感性认识和理性思考。
萨达姆政权垮台后,我曾撰写过一篇《伊拉克复兴党兴亡启示录》,系统回顾和分析了萨达姆本人及执政的复兴社会党如何从革命党走向执政党、如何从带领国家实现现代化跨越但又在三场战争中将国家投入灾难深渊,直至人亡政息。10年后的今天,伊拉克战争又被称为美国的“第二场越战”,得失争论不休,也同样值得再次盘点。
萨达姆政权的垮台,固然是美国推行强权政治的直接结果,是美伊长期交恶直至彻底摊牌的逻辑延伸,本质却是萨达姆内政外交的大失败。两伊战争、侵占科威特、13年的国际封锁和制裁,彻底将这个土地、淡水、油气和文化资源十分丰富的国家彻底拖垮,不堪一击。最可悲的是萨达姆政权民心军心离散,威信尽失,以致面对外敌溃不成军,少量美军竟然直捣首都巴格达,几乎不战而胜。
伊拉克战争是海湾战争的延续,海湾战争则是冷战后世界首场局部战争,且为获得广泛舆论支持的战争。萨达姆非法吞并主权国家科威特,不仅在阿拉伯世界失道寡助,在世界范围内也孤立无援,大国力量首次就一场联合国授权的战争达成高度一致。
海湾战争及其后的长年消耗,地区和国际态势的变化,都决定了伊拉克战争的一边倒趋势和速决战前景,战争爆发初期笔者就曾以《综合国力与战争进程》为题做过清楚剖析和预测。美国没有获得合法授权,但并不影响战争进程和结局,它也清晰地表明,丧失大国力量的直接或间接支持,弱小国家无力在军事上与强大对手一决雌雄,穷兵黩武,夜郎自大,一味逞强,必然祸国殃民。
美国迅速拿下伊拉克,随即陷入10年的战争泥潭。关于伊拉克战争的美国得失,从战前一直争执到今天,也将持续不休。但是,美国在伊拉克的利益得失需要全面看、长远看和辨证看,简单的加减游戏和褒贬评估都不足以说明问题,更无助于从主导世界政治这个角度来理解美国的行为方式。
伊拉克战争对美国而言,有得有失,得大于失。这场战争首开对阿拉伯和伊斯兰国家的入侵与占领,打破长久的心理和战略禁忌,也让人们看到,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并不是决定战争阵营分野的关键因素,一个价值共同体的盘子越大,凝聚力和向心力却因局部利益的盘算呈反向递减的特征。伊拉克战争也改写了中东当代政治格局,美国不仅在中东腹地扶持起全新的美式政权,而且将亲美或温和阵营连成一片。
海湾战争使美国的政治影响力在中东急剧飙升达到顶峰,伊拉克战争则使美国更牢靠地将中东掌握在手中。通过营造倒萨联盟和反恐战争,美国将伊朗和叙利亚之外的所有中东国家全部摆平,这种格局前所未有。也正是这种一统天下的安稳,才使奥巴马时代的美国可以进行战略收缩,将外交与安全战略的重点向亚太地区转移。这种转移绝不是简单的失败与逃离,而是主动的规划与调整。
很多人喜欢用伤亡和投入算计美国的伊拉克战争得失,却忽略美国是一个靠战争保持活力,靠战争维持秩序,也靠战争巩固其世界霸主地位的国家。朝鲜战争、越南战争、科索沃战争都曾成为唱衰美国的大事件,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更让这首哀歌达到顶点,但是,不能改变一个基本事实:虚拟经济泡沫才是导致美国阶段性衰落的真正原因。美国虽然陷入财政危机并进入自动节支程序,但是,战争将依然是美国实现全球诉求的主要手段之一,不会因为一场战争的拖累而改变。
伊拉克战争对美国而言,并非没有教训:匆忙发动战争却未周密规划战后治理;摧毁萨达姆政权却释放了伊朗的能量;强人政治黏合的伊拉克濒临三分天下,加剧了地区民族、宗派力量格局的碎片化;世俗政权的垮台必然为宗教力量的成长提供空间和舞台,美国不得不面对新的课题与挑战。(作者为博联社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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