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本山告别了央视“春晚”,他在央视留下的文化影响却将永垂现代汉语词汇库:那就是将“忽悠”这一东北土语,变成了普通话或者“国语”。
赵本山的影视和曲艺作品我基本不了解,通过“春晚”看的小品,印象最深的就是表现“忽悠”的代表作:《卖拐》、《卖车》和《策划》。《卖拐》应该是把至今肆虐中国的传销具象化,花言巧语让人上当;《卖车》最经典的台词是“忽悠,接着忽悠!”;《策划》就是表现我所在的新闻界,如何把公鸡下蛋说得活灵活现忽悠老百姓吧?
从《卖拐》2001年在央视春晚演出,推出“忽悠”一词,“忽悠”似乎成了中国社会生活的主旋律之一,骗局多得防不胜防。我推窗就能看到对面社区的门口,新年横挂着的一长条红布,上面大字警示:以公检法名义打电话给你、说你洗黑钱,叫你将钱转到“安全账户”都是诈骗陷阱。落款是“东山派出所电话……”。派出所这样做当然是好心,但我不明白,电信记录云储存,电话骗子为什么就治不住?难道电话骗子不在维稳监管范围?
接下来的问题是,本山大叔在央视春晚引退了,他的接班人们会有什么成功的文化创新呢?
据我对今年央视春晚小品及部分相声(惭愧我没看全)的感知,应该是:狐疑。
关于这“狐疑”,是一种整体思想与情感的氛围,没有出现这么一个词,但小品《想跳就跳》中蔡明的一句台词有鲜明表述和集中概括:“咱们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啊!”
蔡明表演的这个退休老干部是十分令人讨厌的。她霸气、自私却一身优越感,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对人充满敌意,开口就损人,恶毒至极。但这种直白的坏,还不如她以己度人,以为“潘长江”像她一样是在耍心眼(“玩聊斋”)。“咱们都是千年的狐狸”———这就是当下中国人对自己对他人的认知吗?难怪她对周围的人充满了敌意!
蔡明这个小品里,有一对小恋人。那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副绝不饶人、决不吃亏的架式,与一个坐在轮椅里的老太婆较劲,冲到她身边嚷嚷:我就是要碍你,我要碍你,我碍你……一副歇斯底里的流氓样。那恶声恶气的样子一望而知是在赌狠,可是他的女朋友却偏理解为表白“我爱你”,说他“口味真重”,拂袖而去。男女恋人之间的狐疑与互不信任要有多么深,才会发生这样的误解?
小品《你摊上事儿了》里新来的保安,似乎很淳朴很憨直,其实内心也充满偏见,这表现在他凭“直觉”认定那个“赵总”拿到钱不会还债,而是要潜逃。最后当“赵总”请他去找谁谁办手续,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要报复我辞掉我———事实是选他当“工作不累,工资翻倍”的仓库保管员。这“包袱”抖得掉人与人之间的猜疑吗?
而小品《今天的幸福2》,整篇就是描述人与人之间狐疑的。小酒店里总共也就7个服务员,这“好贱”(郝建)被提拔为大堂经理。他老婆不爽了,认定是单身女经理看上了自己的老公。而这女经理的前夫本来就是猜疑她而闹离婚的。夫妻之间、同事之间,人人对他人无信心,互相提防着,想像对方在骗我卖我坑我,活得真累。
有这么一句貌似幽默的话:“打败你的不是天真,是无鞋(无邪)”!就是说,互相设防,把别人当假想敌还不够,吃亏上当的要害是还不够邪恶,不够狠毒。那么,要当胜利者呢,不仅不能天真,尤其不能无邪!———这样的节目,这样的“经典”名言,简直是教唆!
我这样说,想必有人不服气了,《想跳就跳》这些小品,主角最终不是都受到教训,误会冰释,知道自己错了吗?
不对,这叫“光明的尾巴”,是硬安上去的,改变不了整个节目的基调和氛围。从前古人批评司马相如的《上林赋》,是“劝(鼓励)百讽一”,说的是他大肆铺排,极力描摹皇家园林的壮美豪华,渲染帝王的奢侈享受,结尾来几句道貌岸然的讽谏之言装门面,毫无诚意和效果。我看上述小品也就是司马相如的老谱。你会相信“蔡明”这种人的幡然改变吗?影响观众特别是年轻人的,是她大段大段的语言动作,不是最后那个姿态。
我不明白,男女老少一家共赏的除夕节目,据说讲究营造欢乐祥和气氛,这些毒言恶相胡搅蛮缠,好玩吗?可乐吗?即使社会上确实有狐疑气氛,就像毒雾霾弥漫在我们的生活空间,我们也不能欣赏它助长它,不能把有害当有趣。
“过年”是中国人的传统,“春晚”是电视时代的新文化传统,我还是欣赏传统的美德:“宽以待人,严于律己”;“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做学问于不疑处有疑,待人于有疑处不疑”……
(鄢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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