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企业普遍面临经济低潮之下的经营困境的背景下,我国银行业的高利润成为十分突出的现象,有舆论指银行在赚取暴利。这种社会舆论也反映到了全国“两会”上,一些代表委员对此进行批评,并要求深化金融改革,终结银行暴利。在3月12日央行召开的“货币政策及金融改革”记者会上,央行行长周小川也就这一问题作出了官方表态。
从周小川的回答来看,他是不认可银行暴利的说法的。周小川认为,银行系统直到今天还存在着资本金不足的问题,而银行业的利润是有周期性的。根据这样的分析,银行今天即使有一点暴利也不足为奇。周小川举的例证是在10多年前的亚洲金融危机中我国银行业普遍出现的亏损,以此来证明银行业利润的周期性。但是,这样的说法是缺少说服力的,亚洲金融危机爆发的时候,我国银行业确实出现了亏损,但这种亏损更多的是由于当时的银行过多地承担着政府的指令性信贷任务,以至积累下了大量无法收回的呆账坏账,实际上当时我国银行的亏损与这场境外金融危机并无太密切的关系。
至于我国商业银行面临的资本金不足的问题,与目前舆论所指的银行暴利其实是两个概念。根据2010年11月在首尔举行的G 20峰会正式批准实施的《巴塞尔协议Ⅲ》的有关规定,商业银行的普通股最低要求将提升至4.5%,另外还需要建立2.5%的资本留存缓冲和0至2 .5%的“逆周期资本缓冲”。此外,商业银行更宽泛的一级资本充足率下限则将从现行的4%上调至6%.根据新规定,商业银行需要在2015年前达到这些要求。这是国际清算银行在吸取了全球金融危机中大型金融机构倒闭给一些国家造成灾难性影响后作出的最新规定,目的是为了让金融机构能够有足够的保证金应对危机。我国商业银行目前的资本金与此规定确实还存在距离,但是,国际清算银行的规定是要求各家银行依据各自的资本金留存出规定比例,而不是不论银行大小都要将资本金提升到某一个统一的数字。在现有条件下,我国商业银行为了达到这一标准,确实需要扩充资本金,但这并不等于需要银行从所创利润中划拨资金过去。显然,资本金不足的问题,是不能用来作为银行暴利的“挡箭牌”的。
其实,由于“暴利”并不是一个明确的法律概念,因此银行创下的利润是否属于暴利,确实是容易引起争论的。深圳发展银行董事长肖遂宁认为,从法律和经济上来讲,“暴利”应该是指生产者、经营者用不正当手段获取超过合理利润幅度的行为。银行并非以不正当手段获取利润,因此最多只能用“高利”来形容。但是,我们之所以认为银行是在攫取暴利,是将其与社会其他行业作横向比较,从而发现其不正常之处,在这个方面玩弄字眼是没有意义的。最近几年,由于国内外市场的急剧变化,我国出口贸易和内需市场都出现萎缩,生产制造类企业面临困境,特别是大量中小企业已经难以支撑。但是,银行业却游离于这种基本的经济环境之外,出现了利润暴增。2010年,中国A股市场所有上市公司创造利润一共为17850亿元,银行类上市公司的利润高达8429亿元,占了其中的将近一半。2011年的全部统计还没出来,但数据已显示,2011年前三季度16家上市银行共实现净利润6980亿元,而沪深两市当时可统计的2319家上市公司共实现净利润15800亿元,银行净利润稳占所有上市公司净利润四成以上。
很显然,在经济收缩、企业艰难度日、民众必须勒紧裤带的当下,银行所创造的利润是令人侧目的,而它这种暴利的来源也是值得质疑的。我国的金融市场至今还是受政府高度管制的,不管是中央级银行还是地方银行,其控股者清一色是国有资本,尽管银监会主席尚福林在最近一次谈话中曾经表示民间资本进入银行业的标准与国有资本是一致的,但是大家都明白,对民间资本进入银行业的排斥虽然在公开的条文中找不到,但在实际操作中民间资本很难穿过那个“玻璃门”。我国对银行利息还实行着统一管理,而存贷利息之间的差价在国际市场上长期名列前茅,因此,国家对金融市场的管制事实上成为由国资独享的银行暴利,各家银行之间不需要展开充分的市场竞争就可坐收渔利。银行贷款利息的确定,并不是通过市场博弈得出,贷款人只能被动地接受这种高额利息而没有任何选择权。另外,银行还可以通过各种繁多的中间业务收费来增加盈利,而银行为这种业务的开展所支付的成本基本上是零。由此可见,银行通过金融管制所得到的暴利挤占了其他企业本应得到的利润,也对作为储户的民众利益形成了蚕食。这种在缺乏竞争条件下所取得的暴利,当然会引起全社会的强烈反感。
作为银行来说,自然没有必要将这种唾手可得的暴利拒之门外。但是,银行在攫取如此暴利的同时,其对社会所应承担的责任却无法与之相匹配。前两年我国通货膨胀的加剧,与银行借宽松货币政策的推行大肆放贷并任其流向房地产等投资市场有密切关系,而当目前中小企业面临资金紧张的时候,银行又普遍对其惜贷。按理来说,这些银行都已成为上市公司,它们的暴利可以通过分红让投资者分享,但事实上这些银行同我国A股市场上其他上市公司一样,也染有“铁公鸡”之病,投资者能够从银行得到的利润分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相反,银行则不断地以补充资本金为由向市场进行再融资,其向市场的索取与其对市场的奉献根本不成比例。这也可以解释这样一个现象:为什么这些暴利在身的银行,在A股市场上却总是不能受到投资者的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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