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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社记者亲历北京一夜:当城市熟睡时

2015年05月02日09:57  来源:新华社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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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华社北京4月30日新媒体专电 黑夜给了城市一个休止符,白天的飞奔、喧闹、孜孜以求,都静止下来,进入梦乡。但,当城市熟睡时,却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夜行者群体,在默默劳作。

  在“五一”国际劳动节即将来临之际,新华社记者走进夜色之下的北京,用一个通宵,近距离感受那些夜间忙碌的劳动者。

  摇滚青年隐秘的爱与故事

  19:15,34岁的刘聃从家出发,步行一千二百多米到后海,打理他那间酒吧。八年多来,除去除夕那几天回湖北老家,其余3000个夜晚风雨无阻。

  春风微拂。三三两两的客人被酒吧舞台上乐队的表演吸引进来,点杯麦卡伦,跟着歌手一起唱和。刘聃不时经过,招呼常客也认识些新客人。

  “当老板之后反而不快乐了。天天还得琢磨挣钱这那的,客人坐不满就愁得慌。”刘聃把烟掐了,摇摇头。

  十年前初到北京,刘聃是一名摇滚歌手,抱着把破木吉他,白天在地道外唱,晚上在地道里睡。一天到手二十多块,跟几个乐手一起,啥都不想,啥也不问,两份盒饭喂饱足矣。而后为生存,跑去酒吧驻唱,打烊前帮老板照应酒吧,而到自己接管酒吧,刘聃仅用了一年多。

  “八年了,一直是夜间工作的状态,下午2点起床,凌晨4、5点睡”,虽然常被客人朋友羡慕自由,“可我也想接受阳光的照耀,这样的生活太抽离!可欲望这东西挺可怕,你停不下来,赚50万时想赚80万,赚80万时想赚100万……关于年少时的音乐梦想,已经不敢再想了。”

  一个人除了拥有此生此世之外,还应为自己画出一个诗意的世界。对于刘聃来说,音乐就是他的乌托邦。每天酒吧歌手离开之后、酒吧打烊之前一个小时的舞台是属于他自己的,他可以享受这一天仅有的一个小时,“这一刻是最放松的……人这辈子总得有一件事让你不忧不惧,不怕天塌下来,不怕没有钱没有家,只要能唱歌就值了,什么烦心事都一股脑儿没了。”

  拉客人、点餐、端盘、收桌、结账、送客人,忙活一晚的伙计,冲着往舞台上走的刘聃笑笑,又忙着去扶喝醉的客人了。

  他说,他在走一条路,可以朝前,可以转弯,只要不四处张望就没什么阻挡。

  一家四口的“深夜”早餐店

  李娇就是为这座城深夜劳作的异乡人中的一员。

  三年前同父母和弟弟从安徽巢湖市含山县来京,即将年满24岁。由于交不上学费,姐弟俩初中毕业后就再也没去过学校。

  经同乡人介绍,他们一家四口在西二环东弓匠胡同口卖早餐,下午四点到零点是他们的睡眠时间,凌晨一点到上午十点是出摊时间。他们租的这家店面有9张桌子、41把椅子,杯筷碗碟都挺齐全,上午十点前供他们一家使用,而中午和晚上是一家小的烧烤店。

  他们一家住在离早餐店四五百米的平房里,20平方米,放得下两张床,中间被板子隔开,弟弟睡一床,父母姐姐住一床,租金两千多一个月。“以前我们家在含山种水稻的时候,一年才有两三千块,现在一年能赚9万块。”弟弟笑着说。

  他们在北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一家在平安里卖早餐的安徽老乡,有事的时候可以有个照应。“要什么朋友,每天睡觉、干活,睡觉、干活,赚钱就行了呗,我们都不常出门。”李娇的父亲说。

  一旦有路人经过,她便上前问,“菜包肉包蒸饺馄饨,小米粥紫米粥豆浆豆腐脑,吃点什么?”

  不论她目光落在哪里、嘴里说着什么,她的手从来不闲着,不是递笼屉加热水就是理餐具顾炉子。她不咋笑,话不多,头发在后脑勺盘成一个圈,看上去比二十八九岁的城市女孩儿还要成熟。父母有什么问题都是第一时间跟她商量,“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我们家乡人都这么说……”

  凌晨2点,他们一家四口围成一个圈,爸爸负责揉面、切团,把面团丢给弟弟;弟弟擀皮后把面皮丢给姐姐;姐姐快速裹进肉馅、菜陷,放进笼屉,一屉十个,送蒸;妈妈负责些杂事,烧水、添煤、刷碗,进进出出,忙里忙外。

  4分45秒出一屉包子,每包4笼屉就转身取一轮包子,加热一盘茶叶蛋。“素包卖的不多,每天15屉;蒸饺好些,每天20屉;肉包最好,能卖个130屉……”

  凌晨5点太阳快升起的时候,米粥、鸡蛋、韭菜盒子、包子、蒸饺刚好全部准备完毕。李娇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蒸笼的热气中间,不时端出来一盆凉拌白菜丝、咸菜条,然后马上又钻进那团蒸汽中。

  他们仅代表着异乡人中的一类,初来乍到会迷路,气喘吁吁奔跑、跌倒、再奔跑。小心翼翼保持着与这个城市的人、事、生活方式的安全距离,只求个安稳,与家人在一起是他们唯一幸福的来源。

  夜间执勤 他学会数星星

  作为一名交警,高浩轩的职责是处理发生在夜晚的违章违规,做好交通疏导,协助解决交通纠纷和交通事故。手机和工作电话被要求24小时保持畅通,遇上突发事件一天仅能睡4个小时。“体重从2013年夏天的近160斤下降到目前的140斤。值夜班也对身体其他方面有影响,白头发多了不少。”

  他站在广安门桥附近一个十字路口,叫醒等红灯快要睡着的出租车司机。

  “白班和夜班执勤有什么不同?”

  “夜里行人少了,车也没那么多,安静一些,但是挺孤单的。晚上的时间过得特别慢,特别漫长。路上的野猫是我唯一的工作伙伴,再来就是醉酒的司机了。”

  “每一段漫长的夜晚时间里,你会想什么?”

  “有的时候想家人,有时候数星星。”

  夜班执勤的交警通常下晚班后不能回家,尤其是家远的人根本来不及,常常是四天住单位、三天陪家人。

  “夜班出勤后有什么特别体会?”

  “无比熟悉零点后北京的夜。”

  “改变你了吗?”

  “更喜欢思考人生,对于自己的工作也有更深的情感。曾经因为女朋友不理解自己的工作而沮丧,如今特别自豪自己是一名交警,能够有能力也有机会保护这个城市的百姓。”

  高浩轩转身到下一个路口执勤,夜色很快吞噬了他的背影。

  曾有人说黎明时分的都市就像年轻人,充满希望又暧昧不明,渴求知识、自由、名声、冒险,以及有点偏执的生活和爱情。

  然而对于更多默默耕耘在北京夜色之中的一线劳动者来说,这里意味着劳动的光荣与责任,意味着一个关乎北京时代梦想的孕育与守候。(新华社记者 张漫子,摄影记者 罗晓光)

 

文章关键词:熟睡;异乡人;交警 责编:彭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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