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写手“风青阳”正在创作
“90后”、“大四在读”、“年薪百万”、“专业课挂了7科”，这是网络写手“风青阳”近日在京城某大学演讲时用的几个关键词。高三暑假，他为自己取下“风青阳”笔名，与金庸武侠小说《笑傲江湖》中的世外高人风清扬同音，短短四年，便被某文学网站奉为“最具商业价值签约作者”。在更新迭代近乎残酷的网络文学界，这位23岁的小伙子称，选择了这个圈子，自然也想穿越“大神”的窄门。被指“低门槛”的网络写作行当，究竟是压榨网络写手的“血汗工厂”，还是“吸金大神”们召唤的“造梦空间”？网络写作的生态圈究竟是怎样？这位90后的草根作者如何成功逆袭？为此，北青报记者走近了以“风青阳”为代表的那群人。
日码万字是常事
男作者比女作者路子广
“风青阳”，本名张伟煊，他出生于广东潮汕地区的一小山村，家中排行老三，现就读于武汉某所理工大学。当他与记者第一次见面时，他穿着一件海蓝色的西装，梳了个大背头，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身边还站着他的女友。他坦言这是第一次接受媒体的采访，“上一次上报，是武汉的媒体约我写篇高考作文”。又说自己常和Q群的粉丝交流，不担心自己与陌生人交流。这次上京，他早已跟“风青阳”微信公号里的6万粉丝们“提前备案”，“我从开始写这部《龙血战神》时，就承诺过每天更新1万字。这两天我欠了他们6000字，回学校再补上。”
曾登上各大门户网站头条的“心星逍遥”对媒体讲起自己的写作状态，“每天要敲击键盘几十万下，日复一日从未停止。每根手指都有了厚厚的老茧，那是打字时手指之间摩擦生出来的”。“风青阳”、“心星逍遥”同为玄幻写作圈子的新秀。作为新人，日更新1万字几乎是他们的“标配”。“要是哪天凌晨前还没更新，我肯定不敢去点QQ千人粉丝群，肯定炸开锅了。”风青阳的女朋友莎莎说道，为保证风青阳写作不被打扰，平时的粉丝经营都由她来打点。
至于那些已在网上如雷贯耳，如起点中文网的“白金大神”写手—“唐家三少”，他还有另外一个外号“码神”，曾连续86个月不断更新，作品总字数超过2100万字，平均每天更新7000字。
一位青春校园频道的资深网编说，频道差不多有100部小说的日更新量。大多数新人作者日均码字1万上下，“但真正赚钱的还是要数玄幻类的作家。在这个行当，男写手的路子比较宽，都市、历史、玄幻什么类型都可以写，路子广，与之对应的读者基数大，男作家有钱的明显更多啊。”
等级分明的薪水金字塔
即使年薪百万也无医保社保
2012年，“网络作家富豪榜”让一群网络写手浮出水面。富豪榜上，“吸金大神”们动辄上千万元的收入，让无数对网络充满梦想的人看到了网络写手的灿烂“钱景”。事实上，这些顶级网络作家已告别码字的初级阶段，稿费仅占现有收入的一部分。很多一线网络作家，更关注多版权运营。“大神”们的收入越来越多来自游戏版权、漫画版权等。
作为大四在校生的风青阳向记者讲述了百万年薪的构成，仅今年《龙血战神》游戏版权一项就近60万元。作为17k小说网的最具商业价值签约作者，他的签约身价也不菲。“大家其实看到的更多的是光鲜的那一面。我在《龙血》之前曾写过两部小说，一部30万字，另一部150万字，都只有十几个读者点击率。因为我不间断的更新，网站给了我一年6000元的全勤奖，一月也才几百块钱，就当零花钱。那种状态其实挺让人绝望的，而我无疑是新人当中幸运的那个。”
而在一个商业文学网站上，记者看到写手们升级的“规则”，作者分七个等级。“财富值”从“0”到“5100000+”，对应的是写手们的“特权”，最直观的，是作品推荐位的数量级递增，直接关系到你的作品是否被更多读者看到。17k小说网的作者顾问小路透露，写手们的待遇和明星艺人差不多。“全站共有40万签约的写手，而我们重点关注的大致在10个类型作品的100名左右。而且这个关注名单更新很快。但名次靠前的相对固定。”这意味着作者等级金字塔越在顶端，越缺少流动性。
即使是风头正劲的风青阳，也有他的不安，“我们这一行很不稳定，吃的是青春饭。每一个作者的创作生命是由读者把握，也许有天读者就不喜欢你了。公司也没有为我们上保险，医保和社保都没。安全感比较低。”
此前有媒体报道，起点中文网2013年下半年开始实施《起点作者“关爱保障计划”》，保险险种仅包括意外身故、伤残、烧伤及交通意外事故，被保障人为“白金作者”、“长约作者”、“VIP作者”三类。但据了解，目前像风青阳一样还在为“医保”犯愁的写手并非少数。近年来，不少当红网络作家被曝健康状况堪忧。
写手中有退伍军人也有网管
称和传统作家不是一路人
曾有网站统计，使用手机阅读网络文学排名前三的分别是农民工、大学生和白领。也有调查显示，网络写手主要是高中生、大学生和社会闲杂人员。业内人士还分析道，大学生有大量的时间，本来又喜欢幻想，网络作品也不需要很高的水平，所以很多人在写。
一份小说网站的重点作家名单上，记者留意到11人中硕士仅一人，近一半并未跨进过大学校门。退伍军人、流水线工人、网管等这些看似与写作不沾边的职业，竟然是他们成为网络写手之前的糊口活计。单看学历，大四的风青阳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在他签约网站的同事眼里，大学生的他，是一位有想法的潜力作家，“我们已经帮他申请了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他也将是省作协里最年轻的会员”。
在风青阳眼里，争取“作协会员”这一名号，更多的是为家里人。“这是一种社会身份的象征，但我和传统作家不是一路人，甚至我和写武侠小说的都不一样。去年，我在老家给父母买了160平方米的房子。瞒了他们三年多，赚了钱才敢跟他们说。”
因大二、大三忙于码字写小说，他基本放弃了自己的学业，临毕业，7门功课亮起了红灯。当记者问起最崇拜的人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韩寒”。“有想法且愿付诸行动，这是我最欣赏他的一点。我没有把自己划到文学领域，网络小说更像是泛娱乐，和网游、漫画更接近。我未来的目标是拍电影。”
对话
最疯狂的一次一天更新了15万字
对话人：“风青阳”
北青报：你是怎样开始网络写作生涯的？
风青阳：当我上初中的时候，正好是网络文学开始蓬勃发展期。我在镇上的租书店第一次接触到了《佣兵天下》、《亵渎》、《天魔神谭》等网络小说。当时没有电脑，我就在本子上手写，从初中写到高中，写了厚厚的好几本。后来高三毕业，我就注册了小说网站，开始了写作。特别感谢搜狗拼音的出现，让我不用学五笔就能写小说。
北青报：我注意到你写的都是玄幻小说题材，为什么选择这一类型，日码万字的产量，是如何实现的？
风青阳：玄幻是这几年比较流行的题材之一。而我从开始接触网络小说时就对这一类的东西有兴趣，阅读积累多了，这一类型写作也相对容易。我所专注的是玄幻小说的东方玄幻类型，取材自上古神话。就像我这部《龙血战神》，其中就有《搜神记》、《山海经》里面的很多神话传说，我平时也上网搜集一些比较偏门的资料和写作素材。至于码字，我通常是在早上八九点开始一天的写作，写完就可以出去玩。在写作开始前，最重要的是大纲和细纲的敲定，至少未来10天写什么很明确。否则，在电脑前只会抓狂。
北青报：作品目前已经有810万字了，已更新700多天，其间有想过中途放弃吗？
风青阳：写作，现在可以说是我的职业了。我算是我们网站上更新最勤也是最快的作者了。最疯狂的一次是答应粉丝一天更新了15万字。所以当时有了“疯子”的外号。当然，写作过程中无数次想放弃，也有疲倦感，那时会很抗拒写作。
北青报：临近毕业，担心再挂科吗？
风青阳：我们学校规定，8科挂了拿不了毕业证。我虽然不用找工作，但要是毕不了业，感觉这四年还是白读了，虽然我对自己的专业兴趣不大。
北青报：有人说，网络写作就是粉丝经济，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风青阳：我觉得就是这样。粉丝是我们写作的直接动力。像网站的打赏、鲜花都是对我们的精神鼓励和认可，更有物质上的回报。有读者喜欢，那种感觉和明星差不多。我也会在贴吧、网站、Q群和微信号上与粉丝互动，有时制造些好玩的，粉丝方面，我比较重视经营。（本组文/本报记者 刘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