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5岁女孩罗一笑患上白血病,在深圳市儿童医院救治。网络截图

  深圳5岁女孩罗一笑患上白血病,在深圳市儿童医院救治。网络截图

截至昨日,罗尔公号上的《罗一笑,你给我站住!》一文共有110557人次赞赏。网络截图

  截至昨日,罗尔公号上的《罗一笑,你给我站住!》一文共有110557人次赞赏。网络截图

刘侠风公布的罗一笑住院费用清单。网络截图

  刘侠风公布的罗一笑住院费用清单。网络截图

昨日,深圳,罗一笑的父亲罗尔接受媒体采访。图/视觉中国

  昨日,深圳,罗一笑的父亲罗尔接受媒体采访。图/视觉中国

  近日,《罗一笑,你给我站住!》一文刷爆朋友圈。文章显示,深圳5岁女孩罗一笑患上白血病,父亲罗尔在微信公号记录女儿治疗过程,引发社会好心人士打赏捐助。

  此事在昨天一早遭遇“反转”。有网友指出,罗尔有三套房产,利用公众号募捐,幕后是推手深圳市小铜人金融服务有限公司(简称小铜人公司)炒作该事件进行营销。

  新京报记者联系到罗尔本人,其承认有3套房产属实。小铜人公司创始人、罗尔好友刘侠风回应称,整个活动募集到约270万元,其中罗尔公号打赏207万元,远超预期。

  深圳市儿童医院也通报罗一笑的治疗情况及治疗费用称,截至11月29日,罗一笑住院总费用合计超过20万元,其中自付3.6万余元。

  微信公众平台工作人员表示,平台对赞赏功能设定了单日5万的金额上限,超过额度则用户不能进行赞赏。11月29日起,《罗一笑,你给我站住》一文阅读量快速上涨,并导致赞赏金额猛增,达到5万上限,赞赏功能暂停。

  30日0时51分,平台发现异常并开始拦截,完成拦截后累计超出限额的赞赏资金已达200余万元。由于实际赞赏金额远超设定的5万上限,经慎重考虑,平台对超额部分进行暂时冻结。因为此文并未提出募捐需求,只是用户自发赞赏,平台未处理文章和账号本身。

  但小铜人公司的公号文章明确引导用户转发朋友圈,涉嫌诱导分享,因此对该文作删除处理。工作人员强调,微信赞赏功能并非募捐工具,用户不能用赞赏功能进行募捐等行为。

  目前,深圳市民政局已介入调查此事。

  转发1次文章,朋友公司捐款1元

  罗尔曾就职于《女报·故事》,今年1月该杂志停刊。9月8日,其女儿罗一笑查出白血病,住进深圳市儿童医院。此后,罗尔在其个人微信公号上记录与白血病战斗的历程,不断有读者打赏。

  11月下旬,罗一笑病重。25日,罗尔在公号发表文章《罗一笑,你给我站住!》,披露孩子患病后一家人的状态。

  在受到治疗费增加的压力后,罗尔和小铜人公司“合作”:自己文章在该公司的公号推送,读者每转发一次,该公司向罗尔定向捐赠1元(保底捐赠两万元,上限五十万元);文章同时开设赞赏功能,赞赏金全部归笑笑。

  27日,小铜人公司公号文章刷屏,很快阅读量突破10万,赞赏金达五万元上限。28日凌晨,赞赏功能恢复不到两小时,阅读量突破100万人次,赞赏金再次达到五万元上限。也有读者循着线索,找到罗尔的公号,继续打赏。截至昨日,罗尔公号上的该文共有110557人次赞赏。

  昨日一早,朋友圈开始发消息质疑“罗尔募捐事件”。有网友指出,罗尔有三套房,“卖文救女”实则是营销炒作。还有网友称,深圳有重大病保险,少儿医保的报销比例很高,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

  罗尔接受本报采访时称,自己确实有三套房,深圳房子是自己十多年前买的,目前在那儿住。位于东莞的两套房房产证还没办下来,因此无法交易。

  筹资270万,自付医疗费3.6万元

  昨天下午,刘侠风发文称,募捐本意是以小铜人公司出资为主,没想到社会的爱心打赏更多。“28日,我们已联系相关部门,通过公益专款账户处理善款。”

  根据小铜人公司统计,为罗一笑募集的善款分为:小铜人公司根据转发量捐款306342元(截至29日零点);小铜人旗下公号爱心打赏101110.79元(已停止);刘侠风接受个人捐款25398元(截至30日中午12点);罗尔公号的爱心打赏207万元。

  除预留出罗一笑的救治费用,此次整个活动募集到的具体金额约270万元。结余部分,刘侠风希望可以发起一个以罗一笑命名的白血病方面的专项救治基金。

  刘侠风表示,因为募款超出预期,自己30日7时27分在朋友圈说明情况,号召大家暂停捐款。罗尔也通过公号发表文章,呼吁大家暂停打赏。

  深圳儿童医院也发布通报,罗一笑于9月在医院血液肿瘤科确诊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三个月来三次入院接受化疗,11月23日转入重症医学科。截至29日,总费用合计204244.31元,其中自付36193.33元。

  昨晚,深圳市民政局在其官网发布通告称,高度关注“罗尔募捐事件”,并已成立调查组调查相关情况,调查结果将及时对外发布。

  对话

  罗尔:打赏功能早已开通,想过以赏金救女儿

  昨日,新京报记者电话联系了罗一笑的父亲罗尔。其表示,女儿住院两个多月,目前仍在抢救中。早在女儿生病前就开通了微信打赏功能,也有过筹集善款资助白血病患儿的想法。

  未卖房因无房产证不能交易

  新京报:笑笑什么时候住院的,目前状况如何?

  罗尔:9月8日住院的。目前在重症监护室,还在抢救之中。医生说她的病情没有恶化,但也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心、肺、肝、肾都是有问题的。

  新京报:笑笑在治疗过程中共花费多少钱?

  罗尔:医院的账是每个月结一次,九、十月份加起来约11万元,我们自己掏了两万多。11月的还没有结算。

  新京报:家庭收入情况如何?

  罗尔:每月4000多元工资,没有其他收入,妻子也没有收入。

  新京报:网传你有三套房、一辆车。

  罗尔:是的。我在深圳有一套房子,在东莞有两套。深圳的房子是2002年杂志社借钱给我买的,大概80多平方米,目前欠款已还清。

  东莞的两套房子是去年为了投资而买下的,加起来约100万。贷款买的,欠款40多万。车是2007年买的,是一辆别克车,现在基本上报废了。

  新京报:为什么没选择卖房救女?

  罗尔:东莞的两套房子现在都还没有房产证,因此不能交易。深圳这套房子,我现在正住着,我总得有个家。

  曾用打赏金资助白血病患儿

  新京报:有过用打赏金给笑笑筹款的想法吗?

  罗尔:我的微信公号从6月份就开通了赞赏功能,并不是笑笑生病后才开的。但是,用打赏金救女儿这个想法,我是有的。

  新京报:目前共得到多少打赏金?

  罗尔:截至9月21日下午5时,共收到打赏金32821.6元。之后的我没有统计。

  新京报:3万余元打赏金如何分配?

  罗尔:我的原意是,把公号建设成关爱儿童白血病的平台,筹集善款资助有需要的白血病儿童患者。但有朋友提醒我,未经批准的私人公号从事慈善事业,其复杂性不亚于治疗白血病,我只能放弃。

  9月21日,我将打赏金做了分配,3万元用于资助有需要的10位白血病患儿,每人3000元,剩下的2821.6元用作笑笑的治疗费。

  新京报:对白血病患儿的资助停掉的原因是什么?

  罗尔:大部分朋友表示反对,称“打赏的钱是给笑笑治病的,你为什么要用来作秀”,因为反对的声音太强烈,在捐助4个白血病患儿12000元后,我暂停了捐助活动。

  新京报:何时开始跟小铜人开始合作的?

  罗尔:11月23日,笑笑病情加重,第二次进入重症监护室,治疗费用也成倍增加。小铜人公司创始人是我的老友刘侠风,我便跟他商量如何解决笑笑的医疗费问题。

  商量的结果是,侠风整合我为笑笑写的系列文章,在小铜人公司的公号推送,读者每转发一次,小铜人给笑笑一块钱,文章同时开设赞赏功能,赞赏金全部归笑笑。他愿意以这种方式帮助笑笑,我也很有面子,就同意了。

  追问1

  个人是否可以发起募款求助?

  法律对个人求助行为没有禁止性规定

  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公益研究院院长王振耀认为,在慈善法实施之后,罗尔“卖文救女”事件十分典型,“这是一个家庭的求助行为,带有一定的募款性质,但是是为自己而非别人,在法律意义上来说不应禁止,对于个人求助行为法律不好管。”

  按照《慈善法》规定,不具备公开募捐资格的组织或者个人基于慈善目的,可以与具有公开募捐资格的慈善组织合作,由该慈善组织开展公开募捐并管理募得款物。但法律对个人的求助行为并没有禁止性规定。

  王振耀称,网络募捐中为别人募捐,是公共募捐行为,是慈善法要管理的内容,这与个人求助的区别在于是否只为自己。

  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教授刘培峰也同意这一观点,他认为罗尔此举属个人救助行为,法律没有禁止,一般意义上来讲没有问题。“但是这跟日常的个人救助不同的是,他没有直接向你求助、让你捐款,而是让你转发,把个人救助行为和商业组织的营销行为联系在一起了”,刘培峰称,对于这种商业组织通过慈善来营销的行为,目前来看慈善法没有做出明确的规定,如果没有明显的欺诈行为且商业组织信守承诺,也是没有问题的。

  “过去个人的求助是面对面的、直接的,但自媒体时代,事件扩散范围更大,当超出可控范围时当事人应该尽可能地提供更多信息供人判断”,刘培峰对此表示。

  追问2

  商业组织介入事件是否恰当?

  专家称会让慈善复杂化,应通过慈善组织来完成

  据媒体跟进报道,罗尔在接受采访时承认自己有3套房,女儿罗一笑的治疗费用在9月和10月医保差不多报销70%以上,自己大概支付2万块钱左右。对于这一“反转”,当初不少在朋友圈转发的朋友并不买账。罗尔表示,自己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因此没有卖掉深圳的房子,东莞的两套房子房产证还没办下来,因此无法交易。

  小铜人公司创始人刘侠风称,2014年至2015年,罗尔分别在东莞买了两套房但由于未交房,现在只能收租,无法交易,罗尔每个月收租金5249元,要还房贷5200元。另外从今年年初开始,罗尔就只有基本工资(4000元),而且罗一笑出事时(9月),有4个月没有发工资,十月份才有补发。罗尔的老婆则一直没有收入。

  对此刘培峰称,此事从第一个层面上来说,罗尔个人求助和商业组织的营销行为在法律上并没有明显问题,第二个层面上可以探讨的是,今后此类的求助行为是否可以通过慈善组织或平台来进行,“我认为一个白血病的孩子需要救助和有3套房之间并没有直接的逻辑关系,即使有3套房也存在是否能迅速变现的问题,对于个人救助不应该一棍子打死。”

  刘培峰特别向记者强调,商业组织的介入让原本“面对面”式的救助关系变得更显复杂,但是公众在这个过程中也有进行判断的义务。

  王振耀向记者表示,从最终罗尔表示跟民政局接触希望成立救助白血病患儿的基金来讲,方向并没有错,只是中间过程可以更加完善。

  另外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是,对于已经超出治疗费用的捐款,罗尔有没有处置权?上述两位专家对新京报记者表示,从理论上讲捐赠之后,罗尔作为被捐助对象的监护人有权处理,关于处理的方式,慈善法中提及了“近似性原则”,即可以用于与捐款目的相类似的机构或者活动。

  追问3

  “新型”网络筹款形式谁来监管?

  专家称暂无法律规制,平台方应承担更多监督责任

  尽管“罗尔募捐事件”存在其特殊性,但是无论是众筹还是打赏等筹款形式,在新的互联网时代层出不穷。在线咨询平台“融美众筹系统”发布的《2016中国互联网众筹行业发展趋势报告》显示,截至2015年12月底,全国有354家众筹平台,目前303家正常运营。

  北京华讯律师事务所主任张韬律师认为,“小铜人”公司将捐赠数额与文章阅读浏览量挂钩,作为宣传推广的一种方式,虽然此行为本身并不违法,但需要符合社会道德标准。此时,由“小铜人”公司直接对受捐赠人进行捐赠,但受捐赠人消费的是网友的“爱心”,受捐赠人就应当披露其需要捐赠的原因和真实情况,给社会公众一个交代。如果受捐赠人为此事专门开通了微信“打赏”功能,则涉嫌变相获取捐赠,其也应当披露真实情况,对社会公众负责。

  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金融部合伙人刘进一表示,尽管目前互联网公益众筹的形式有多种,但在本质上属于慈善行业,应遵守国家有关慈善法律法规,但在目前的法律环境下,公益众筹暂时不受众筹方面的法律规制。在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关于促进互联网金融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中,对众筹作出原则性的规定,并提出“不得误导或欺诈投资者”。新京报记者发现,这一指导意见中,并未细分众筹种类,亦未涉及公益众筹。

  在网络法律专家刘德良看来,个人通过朋友圈或者微信公号提出求助,通过朋友圈层层转发后,已突破了熟人的范围,具有一定的“针对不特定公众募捐”的特征,因此,作为平台方,应当承担更多的善款使用监督责任。

  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公益研究院院长王振耀曾对媒体表示,目前网络公益募捐项目缺乏相应的监管措施,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容易出现各种问题,这就要求负责公益众筹的平台认真核实信息的真实度,并且要将捐助款的去向和用途公之于众,保证所有过程公开透明。

  追问4

  相关平台是否具有合法的募捐资质?

  网络上的“打赏”、“赞赏”可认为属民法上的赠与行为

  北京轻松筹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副总裁于亮曾对媒体表示,个人发起求助信息,为了给自己或直系亲属治病,信息只在朋友圈内传播,不在《慈善法》规制范围。

  但“罗尔募捐事件”的特殊性在于罗尔和小铜人公司之间存在协议,而罗本人的文章也以微信打赏的形式获得公众钱款,罗也未在文中提到募捐内容,形式上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公募”。北师大亚太网络法律研究中心刘德良主任认为,募捐是基于不特定公共利益目的,向不特定的人谋求捐赠的行为。网络上的“打赏”“赞赏”,可认为属民法上的赠与行为。

  以时下最流行的网络众筹形式为例,主要分为三种发起模式:直接发起模式,即本身具有公募慈善组织的资质,直接以自己名义在网络平台上发布公益众筹项目;搭建平台模式,即有资质的慈善组织通过平台发布公益众筹项目,资金进入慈善组织账户的模式;项目挂靠模式,不具备慈善组织资质的个人、法人或其他组织通过与慈善组织合作,以慈善组织的名义开展互联网募捐活动,资金进入慈善组织账户的模式。

  对于罗尔还通过收红包方式获取一部分善款,北京华讯律师事务所主任张韬表示,受捐赠人应当保证其病情等情况的真实性,二是需要披露自己的真实经济状况,即其因此等情况发生经济困难需要得到帮助。若受捐赠人存在故意虚构事实或者隐瞒上述情况之一时,就涉嫌诈捐,不但违反《慈善法》的规定,骗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时还涉嫌构成犯罪。(记者 王巍 赵凯迪 潘佳锟 王煜 王梦遥 实习生 武琳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