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草行业对财政贡献超8% 官员称控烟就是卖国
中国式控烟僵局未解:烟草业干扰 控烟界阻击
“警惕烟草业干扰控烟”,这是5月31日世界第25个无烟日的主题。对于中国的控烟事业来说,这个主题相当贴切。
然而,自2005年中国加入世卫组织《烟草控制框架公约》(简称《控烟公约》)以来,控烟形势并不乐观,甚至有越控制越严峻之势。
公开资料显示,2006年,《控烟公约》在中国生效的第一年,全国卷烟产量为20218亿支,去年,这一数字已上升至24474亿支,涨幅为21.05%。
从数据上看,我国的控烟形势严峻。5月31日前后,多家机构最新发布的“控烟报告”显示,烟草业至今未显露“夕阳行业”之态,反而全力谋求发展。
相关控烟人士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坦言,目前,世卫组织为协助各缔约国实现控烟承诺而提出的“逆转烟草流行六策”,在中国正遭受烟草业的强烈干扰,很多措施根本无法落实。
烟草业的干扰
“我对中国控烟的未来很忧虑。”6月3日,新探健康发展研究中心(简称新探健康)副主任吴宜群回到北京,3天前的“世界无烟日”,她受邀前往苏州做了一场关于控烟的讲座。
“主办方请我吃了一顿便饭,其间,地方上的人看到省里来人,二话没说,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吴宜群说。
此前,她还经历过另一件尴尬之事。东部沿海一家疾控中心曾迎来一个美国专家团,单位领导很重视,一迎专家进门就一人一包中华,“那些美国专家给烟拍了照,碰到我时还留了一个问题,中国是怎么宣传控烟的?”
在吴宜群看来,控烟之于中国,任重道远,斗争艰难,“中国是全球第77个缔约国,政府能够支持控烟公约,这是非常好的表现,但签约之后,高层政府的控烟意愿不够强烈,没有表达。”
5月24日下午,中国控烟协会、中华预防医学会、新探健康发展研究中心三家联合召开“2012年世界无烟日主题报告发布会”,发布了中国烟草业对控烟工作的三种干扰方式:直接干扰政策制定,以科学策略欺骗消费者,以及通过促销赞助营造正面形象。
报告指出,2011年,烟草业销售总额达到10111.4亿元,实现工商税利7529亿元,上缴财政6001.18亿元。相较2010年,三者分别增长31.2%,24.6%和20.3%。
同时,中国烟草总公司已迅速成长为几乎“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2010年,其总资产从4年前的5566亿元“膨胀”至10095亿元,体量接近当时的中国建设银行。不仅如此,它还是全国最赚钱的公司之一,2010年的盈利高达1177亿元,日赚3.2亿元,超过了中国银行。
“今年受经济下行影响,国企的利润降幅超过10%,而烟草业丝毫未受波及,依旧红火。在其他领域增速放缓之际,烟草业或将是政府获利的重要来源之一。”一位不愿具名的烟草行业分析师告诉时代周报。
“中央财政对烟草业的依赖性很大,烟草行业中央税收占中央税总额的8.32%,就全国平均而言,地方财政对烟草行业的依赖性较小,但由于烟草行业的地域集中性,某些地区,如云南、湖南、贵州等地,地方财政对烟草行业的依赖性极高。”5月31日发布的《中国烟草业经济和财政效益再评估》这样说。
而该报告撰稿人、中国社科院研究员余晖进一步指出,烟草业对中国GDP的贡献不足2%,但对财政税收的贡献在8%以上。
这份“贡献”或许增强了烟草人的底气。早在参加世卫组织《控烟公约》谈判时,国家烟草专卖局的一位官员就曾指着卫生部官员大骂,“你们要控烟?我告诉你们,这是在卖国,你们是公务员,工资的1/10都是拿我们的钱!”
控烟界的阻击
事实上,早在2000年前后,当中国筹备参与世卫组织《控烟公约》文本讨论时,烟草业便发觉危机逼近,“公约的精神是减少烟草供求,而烟草业希望扩大产能,追求商业利益,两者的矛盾应运而生。”吴宜群说。
2008年,世卫组织在总结全球控烟实践与经验的基础上,提出6项逆转烟草流行的系列政策“MPOWER”,包括,监测烟草使用,保护人们免受烟草烟雾危害,提供戒烟帮助,警示烟草危害,确保禁止烟草广告与促销以及提高烟税。
“目前在中国,这些措施大多受到了烟草业的干扰,冲突激烈。”中国控烟协会常务副会长许桂华告诉时代周报。她与吴宜群一样,是“单枪匹马怒对庞大的烟草业的退休老太太”。
而论及控烟局势,两人不约而同提及3月下旬第十五届世界烟草或健康大会上,世卫组织总干事陈冯富珍的发言,“我们的敌人——烟草行业已经变换面孔和策略。这匹狼不再披着羊皮,它已张开血盆大口。”
吴宜群和她领导的新探健康为“阻击”烟企的干扰已四处奔走多年。比如,2008年6月,广西桂林举行奥运圣火传递,第二位火炬手是广西中烟的一位总经理,他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我要将更高、更快、更强的奥林匹克精神融入真龙(一种香烟,编者注)品牌的发展中,继续传递做大做强真龙品牌的激情。”
看到报道后,吴宜群立即给北京奥组委写去长信,认为这是变相的烟草广告,是对奥运精神的亵渎,但无人理睬。于是,她又马上求助于世卫组织,此后,在后者的干预下,类似的文章再未见诸报端。
吴宜群的“盟友”许桂华团队亦有成功的记录。2009年7月,在她的呼吁下,上海世博局退回了烟企对中国馆的2亿元捐赠;同年10月,也是在她的努力下,第十一届全运会退还了所有来自烟企的捐款。不过,更多时候,这些控烟人不得不无奈地面对现实。
譬如,2010年7月,北京卷烟厂与希望工程捐助中心共同举办了一项长跑助学活动。这与《控烟公约》的精神相悖,吴宜群于是不断写信反对,并准备进行公益诉讼,而结果却让她大跌眼镜。
“这项活动最后遭到了处罚,因为主办方竖了几块大牌子,上面出现了烟企的名字,这被工商部门认定为未经批准投放烟草广告。但罚谁呢?最终竟罚了那个制作广告的公司。”
最让吴宜群无奈的是,有记者就此事追问希望工程捐助中心,其答复称,中国没有任何法律规定必须拒绝这样的爱心。
“在他们眼里,《控烟公约》被直接无视了。”回忆起这场“胜利”,吴宜群没有丝毫兴奋,甚至有些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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